死灵渊下，阴风呼啸，如泣如诉。漆黑的水面泛着幽幽磷光，映照着崖壁上狰狞的怪石。此地曾见证过生死相依，如今却即将迎来一场情仇对决。
陆雪琪一袭白衣，独立于黑水玄蛇曾经盘踞的孤岛之上。天琊神剑悬于腰侧，剑未出鞘，凛冽剑气已让周遭空气凝霜。她奉师门之命，前来截杀一队欲从此地秘密潜入中原的鬼王宗精锐。
风声带来隐约的人语。陆雪琪眸光一凝，如冰封湖面裂开一丝锐利缝隙。
来了。
数道黑影悄然掠水而来，为首之人身形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一瞬—,尽管那颗心早已被冰封。
张小凡小心翼翼地将碧瑶护在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重返故地，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呼吸微窒。碧瑶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小心些，我总觉得不安。”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如九天玄女般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三丈之处。衣袂飘飞，面容清冷，正是陆雪琪。
“魔教妖人，擅闯禁地，格杀勿论。”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宣读早已写好的判词。
张小凡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依旧清丽绝伦，却陌生得让他心胆俱裂。那双曾含情脉脉的明眸，此刻只剩下万年寒冰。
“雪...陆师姐？”他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声音颤抖，“你怎么会...”
“闭嘴。”陆雪琪冷叱，天琊应声出鞘，蓝光大盛，“青云叛徒，不配称我师姐。”
碧瑶急忙拉住张小凡，上前一步道：“陆姑娘，此事另有隐情，我们...”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剑气已破空而至，直取碧瑶面门：“妖女惑众，当诛！”
张小凡大惊失色，噬魂棒瞬间祭出，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兵刃相交，爆发出刺目光芒，震得黑水泛起滔天巨浪。
“雪琪！你听我解释！”张小凡急道，眼中满是痛楚，“当年之事...”
“无需解释。”陆雪琪剑势如潮，一招狠过一招，“正道魔教，势不两立。你既选择叛入魔教，便是我的敌人。”
她的剑法凌厉无情，每一式都直取要害，完全不见往日切磋时的留手。张小凡被迫应战，却只守不攻，心中痛如刀绞。
“雪琪！住手！”他格开一记杀招，声音哽咽，“我们非要如此吗？”
陆雪琪冷笑，剑势更急：“从你选择她的那一刻起，就该料到今日。”
碧瑶见状，银牙一咬，合欢铃叮当作响，一道柔和光幕挡在张小凡身前：“陆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伤害小凡！”
“好一对情深意重。”陆雪琪语气讥诮，天琊剑光大盛，“那就一起上路吧！”
剑化流光，直取二人。张小凡护住碧瑶，噬魂棒黑气暴涨，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巨力反震，他喉头一甜，鲜血自嘴角溢出。
“小凡！”碧瑶惊叫，眼中含泪。
张小凡抹去血迹，惨笑道：“雪琪，若杀我能解你心头之恨，我绝不还手。”
陆雪琪持剑而立，衣袂飘飘，眼神冰寒：“你以为我会心软？”她剑指碧瑶，“我要杀的，是她这个夺人所爱的妖女！”
话音未落，人剑合一，再取碧瑶。这一剑快如闪电，狠如毒蛇，带着积攒了太久的恨意。
张小凡欲救不及，：“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黑水突然翻涌，一条巨大无比的玄蛇破水而出，正是当年那条黑水玄蛇的后裔！它似乎被打斗惊动，狂性大发，巨尾横扫，直击三人。
“小心！”张小凡本能地扑向陆雪琪，将她护在身后，硬生生承受了这记重击。
“噗！！！”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陆雪琪的白衣。
陆雪琪怔住了。这个动作...如此熟悉
记忆中某个被冰封的角落悄然裂开——七年前，同样是这里，同样是黑水玄蛇，他也是如此义无反顾地护在她身前...
“为...为什么...”她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
张小凡惨笑，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不知道...身体自己就动了...”
碧瑶惊呼着冲来：“小凡！你怎么样？”
玄蛇再次袭来，三人被迫联手应敌。生死关头，往日的默契不自觉重现。张小凡主守，陆雪琪主攻，碧瑶策应，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时刻。
“左翼空虚！”张小凡习惯性地喊道。
陆雪琪几乎是本能地补位，天琊剑光如练，直刺玄蛇七寸。这一剑完美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
玄蛇负痛狂吼，攻势更猛。张小凡为保护二人，再次硬抗一击，伤势加重。
“小凡！”两个女子同时惊呼，互望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难言。
终于，在三人的合力下，玄蛇重伤遁走。黑水渊重归寂静，只余下三人沉重的喘息声。
张小凡踉跄落地，伤势不轻。碧瑶急忙扶住他，为他渡气疗伤。
陆雪琪持剑而立，白衣染血，神色变幻不定。方才并肩作战时那短暂的默契，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旋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
她猛地举剑，指向二人：“魔教妖人，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张小凡推开碧瑶，踉跄上前，眼中满是痛楚：“雪琪，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我们曾经...”
“住口！”陆雪琪厉声打断，天琊剑嗡嗡作响，“过往种种，皆如镜花水月。如今的陆雪琪，心中唯有大道，剑下只斩妖魔。”
碧瑶突然跪了下来，泪如雨下：“陆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自私，以命相逼，小凡才...你若恨，就杀了我吧！只求你...求你不要这样对他...”
陆雪琪冷笑：“好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你以为这般作态，就能动摇我的心志？”她剑尖微颤，“收起你的眼泪，令人作呕。”
张小凡看着陆雪琪冰冷的面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缓缓起身，将碧瑶拉起护在身后，眼神逐渐坚定：“既然如此，陆师姐，请出手吧。”
他举起噬魂棒，黑气缭绕：“但我不会束手就擒。我要活着，陪在瑶儿身边。”
“瑶儿...”陆雪琪轻声重复，这两个字如同最毒的诅咒，彻底激怒了她。
天琊剑光芒暴涨，太上忘情心法催至极致。她飞身而起，剑化万千，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张小凡咬牙迎上，噬魂棒黑气冲天。正魔两道至高功法再次碰撞，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
碧瑶想要相助，却被二人交战的气劲逼得无法靠近，只能焦急呼喊：“住手！你们都住手！”
兵刃相交声中，张小凡嘶声道：“雪琪！醒醒吧！这不是你！”
“这就是我！”陆雪琪剑势更狂，“被你们逼出来的我！”
“对不起...对不起...”张小凡格开一剑，眼中含泪，“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但求你...不要变成这样...”
“太迟了！”陆雪琪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鲜血飞溅，“从你选择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
张小凡踉跄后退，却不反击，只是悲恸地望着她：“若杀我能让你解脱，我甘愿赴死。但求你...不要伤害瑶儿...”
“呵...到了此刻，你还护着她...”陆雪琪笑声凄厉，剑招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就在此时，碧瑶突然惊呼：“小心！”
一道被激战引来的阴灵突袭陆雪琪后背。张小凡想也不想，飞身扑去，硬生生替她挡下这一击。
“噗——”又一口鲜血喷出，他重重倒地。
“小凡！”两个女子同时惊呼，同时奔向他。
陆雪琪抢先一步扶住他，动作快得超出自己的意识。当触及他温热的鲜血时，她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
张小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虚弱地笑了：“看...你还是...在乎的...”
陆雪琪如被烫到般松开手，连退数步，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自作多情。”
她举剑欲再攻，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太上忘情心法反噬袭来，气血翻涌。
碧瑶扑到张小凡身边，泣不成声：“够了！真的够了！陆雪琪！你若要杀，就杀了我吧！求求你放过他...”
陆雪琪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张小凡即使重伤仍下意识护着碧瑶的姿态，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断。
天琊剑发出一声悲鸣，剑光冲天而起。
“好...好...”她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冷得刺骨，“今日我杀不了你们，但下次再见...”
她目光最后扫过张小凡，那一眼复杂得令人心碎，有恨，有痛，有决绝，还有一丝深埋的不舍。
“必取尔等性命。”
白影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唯有几点鲜血，自空中洒落，如红梅凋零。
张小凡挣扎着想追，却因伤势过重而倒地，只能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雪琪——！”
回声在死灵渊中回荡，如泣如诉。
碧瑶紧紧抱住他，泪落如雨：“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黑水幽幽，见证着一段情缘，终成死仇。
千里之外，陆雪琪踉跄落地，以剑拄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太上忘情，终非无情。
只是情到深处，化作更痛的恨，更冷的冰。
她擦去嘴角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定，唯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诛魔...卫道...”
她轻声自语，不知是在说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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