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提出的“邻里互助基金”,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种魔力。
它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炸开的涟漪不仅仅是水波,更是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算计。
这个提议太毒辣了,也太精准了。
它直勾勾地戳进了院里每一个普通住户的心窝子。
既能用大家的钱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堵上了道德绑架的口子。又能用基金的规矩,去惩罚那些犯了错、惹了众怒的人。
公平。
公正。
最重要的是,它给了所有人一种虚幻的权力感。
人群中,二大爷刘海中粗重的呼吸声,几乎压过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被肚子撑得紧绷。
官!
他一辈子就想当个官!哪怕只是个管着几十户人家的院内大爷,那也是官!
权力,政绩,别人的敬畏。
这些东西,在他心里盘桓了几十年,几乎成了执念。
许大茂的提议,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坎上。这哪里是提议,这分明就是为他刘海中量身打造的登云梯!
“我同意!”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下了院里所有的嘈杂。
刘海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挺着硕大的肚子,下巴微微扬起,摆出了在车间里训斥学徒工的架势。
他用那特有的官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刘海中,坚决支持大茂同志的这个提议!”
他刻意加重了“同志”两个字,这是向许大茂释放的第一个信号。
“这个基金,是咱们院里的大好事!但是,好事要办好,管理工作就必须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信得过的,有担当的人来负责!”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许大茂的脸上。
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期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第一个给你站台,你得拉我一把!
许大茂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把舞台留给了众人。
院里的人,心思各异。
三大爷阎埠贵,算盘珠子都快盘出火星子了,让他管钱?那真是把一块肥肉送到饿狼嘴边,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一大爷易中海?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那个角落。
老头子脸色铁青,刚才丢了那么大的人,威信已经摇摇欲坠,此刻再跳出来争权,那脸皮可就真不要了。
这么一看,似乎只剩下刘海中。
这老头虽然官瘾大,爱摆谱,但人还算板正,没什么贪占小便宜的坏毛病。让他管钱,大家心里倒也踏实。
“我觉着二大爷行。”
“对,二大爷在厂里也是个领导,管事儿有经验。”
“我同意!”
附和声此起彼伏,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大势已去。
易中海手里的那个大茶缸,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他能感觉到,全院人投向他的目光,已经从往日的尊敬,变成了看戏,甚至是怜悯。
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募捐大会,本想借此机会重新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结果呢?
不仅一败涂地,反而亲手为许大茂和刘海中搭起了一个表演的舞台。
自己,成了那个最可笑的垫脚石。
威信,扫地出门!
“哼!”
一声冷哼从牙缝里挤出。
易中海猛地站起身,端起自己的大茶缸,一言不发。他那僵硬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萧瑟。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许大茂的完胜,宣告结束。
……
夜色渐深。
许大茂的屋里,一股廉价白酒的辛辣味混合着花生米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刘海中端着酒杯,一张老脸喝得通红,眼神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茂啊,你……你这脑子,可真是活泛!”
他打了个酒嗝,伸出粗壮的手指,用力地点了点许大茂。
“你二大爷我,在轧钢厂混了半辈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论脑子,我老刘,就服你一个!”
酒酣耳热之际,他彻底放下了平日里的官架子,言语间满是真切的佩服。
“以后,这院里的事儿,只要你一句话!我老刘,绝不说半个不字!”
许大茂安静地听着,只是偶尔端起酒杯,陪他抿一口。
他知道,火候到了。
是时候,给这匹已经套上笼头的老马,指明前进的方向了。
“二大爷,您这话就见外了。”
许大茂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基金管理者的位置,您坐上去,是众望所归。但这事儿,可不能只在咱们院里办。您得办好,办得漂漂亮亮的!”
“哦?”刘海中眼神一凝,酒意都醒了三分。
“您想想,”许大茂循循善诱,“咱们把这个基金的章程、账目,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个月,不但要在院里公示,咱们还要整理成材料,主动上报给街道!”
“上报街道?”刘海中喃喃自语,心跳开始加速。
“对!”许大茂加重了语气,“到时候,街道的王主任一看,嘿!咱们95号院,思想觉悟就是高!邻里之间团结互助,都不用上级号召,自己就把先进工作给干了!”
许大茂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刘海中心里最痒的地方。
“这叫什么?这叫典型!到时候,街道把咱们院树立成‘先进集体’,开个表彰大会,您说,谁是最大的功臣?”
“谁?”刘海中的呼吸变得急促。
“当然是您啊!”许大茂一拍桌子,“您,邻里互助基金的创始人,管理者!到时候上台发言,接受表彰,那得多风光?”
轰!
刘海中的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
他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自己胸戴大红花,站在街道办的讲台上,面对着无数羡慕的目光,慷慨激昂地分享着自己的“先进事迹”。
那滋味……
比喝了十斤茅台还上头!
“对!对!就这么办!”
刘海中激动地一拍大腿,桌上的酒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许大茂的手,用力摇晃着,双眼放光。
“大茂,你……你真是我的诸葛亮啊!”
送走这位彻底沦为自己“马前卒”的二大爷,许大茂关上房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屋里还残留着酒气,他却觉得无比清醒。
掌控人心的感觉,确实让人着迷。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原主留下的这个小窝。
除了上次发现的那些票据,这一次,他的手指在床板的夹层接缝处,摸到了一丝异样的凸起。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地撬开。
一块活动的木板被掀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夹层。
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小包,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许大茂将它拿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
他屏住呼吸,一层层地剥开油纸。
当最后一层油纸被揭开,一沓厚厚的钞票,和一大把崭新的票据,赫然出现在眼前。
十元一张的大团结,整整齐齐。
他快速清点了一遍。
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除此之外,还有全国粮票一百三十斤,布票二十一尺!
好家伙!
许大茂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
“原主这个窝囊废,看着不咋地,藏私房钱的本事倒是一流。”
他将现金和票据重新收好,放回夹层。
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个人实力再次得到充实,许大茂对未来的信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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