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甜跟着引路的小丫鬟回柳姨娘的院子时，脚步放得极轻。
穿过丞相府抄手游廊，远远就见一处偏僻院落，院门挂着褪色的“静云院”木牌，院墙爬满枯藤，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清。
推开门，就见柳姨娘坐在窗边绣活，鬓边插着一支素银簪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动静，柳姨娘抬头看到梁甜，手中的针线“啪嗒”掉在锦缎上，起身时险些晃倒：“甜儿！你怎么回来了？没……没受委屈吧？”
梁甜快步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到柳姨娘冰凉的手，心头一软。
她压下眼底的锐光，故意放缓语气，带着后怕的哭腔：“娘，我没事，是父亲让我回来的。就是在柴房冻了两天，有点冷……”
这话果然让柳姨娘忘了追问细节，连忙拉着她坐到暖炉边，又让小丫鬟煮姜汤，转身去翻箱倒柜找厚衣裳：“都怪娘没用，护不住你。早知道李氏这么狠心，我当初就该……”
“娘，别说了。”梁甜按住她的手，目光扫过桌上那碗只动了两口的清粥，还有粥碗旁那包贴着“滋补”标签的药粉——原主记忆里，柳姨娘喝了这“补药”后，身子一日比一日虚。
她故意拿起药粉，装作好奇地闻了闻：“娘，这药粉是什么呀？闻着有点怪。”
柳姨娘眼神闪烁了一下，勉强笑道：“是你母亲让人送来的，说能补气血……”
“是吗？”梁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可我刚才回来时，听厨房的丫鬟说，这药粉里掺了凉性的草乌，身子弱的人喝了，只会更虚呢。”
她故意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已满是惊慌，“娘，你该不会……天天都喝吧？”
柳姨娘脸色骤变，手一抖，药粉包掉在地上。
她捂住胸口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我喝了半个月了，总觉得浑身没力气，还以为是自己底子差……”
“娘！”梁甜故意拔高声音，带着哭腔抓住她的手，“这李氏太歹毒了！她这是想害死你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嫡母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秋荷，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假笑：“柳姨娘，夫人让我送些点心过来，给您和二小姐补补身子。”
梁甜立刻收敛情绪，往柳姨娘身后缩了缩，装作害怕的样子。
柳姨娘强撑着站起身，刚要开口，梁甜却“不小心”撞了秋荷一下，食盒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尘土。
“哎呀！”梁甜立刻跪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秋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娘不舒服，太着急了……”
秋荷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见梁甜举起一块沾了土的桂花糕，小声说：“这糕看着好好的，就是沾了点土，扔了可惜……我吃了吧，省得夫人怪姐姐办事不利。”她说着，就要往嘴里送。
秋荷吓得连忙打掉她手里的糕：“脏死了！你也不嫌恶心！”她怕梁甜真吃了出问题，又怕柳姨娘借机闹到丞相面前，只能强压怒火，“算了算了，夫人要是问起，我就说你们吃了。”说完，瞪了梁甜一眼，匆匆走了。
看着秋荷的背影，梁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柳姨娘拉着她的手，声音发颤：“甜儿，你刚才……是故意的？”
“娘，”梁甜收起伪装，眼神坚定，“李氏既然对我们下死手，我们就不能再任人欺负。以后这药粉不能再喝，她送来的东西也别碰，我会想办法护住您的。”
柳姨娘看着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锋芒，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泪水却又流了下来——这一次，是欣慰的泪。
几日后便是上元灯节，京城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梁甜借口给柳姨娘抓药，换了身素色布裙，悄悄出了丞相府。
她揣着攒下的几两碎银，刚走到药铺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二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是嫡姐梁玥，身边还跟着两个家丁。
梁甜心中一警，立刻装作惊喜的样子：“姐姐？我……我给娘抓药。”
“抓药？”梁玥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拦住她，“娘让你在院子里待着，谁准你出来的？我看你是想偷懒吧！”
她说着，使了个眼色，两个家丁立刻上前，架住梁甜的胳膊。
梁甜故意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放开我！我真的是给娘抓药！”
“还敢嘴硬！”梁玥被她吵得心烦，抬手就要打，却没注意脚下的石阶，身子一歪，竟把梁甜推到了旁边的池塘里——这池塘刚化冰，水寒刺骨。
梁甜在水里挣扎着，故意喊得撕心裂肺：“救命啊！姐姐推我下水！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开，露出褚绪那张俊美妖孽的脸。他看到池塘里挣扎的梁甜，还有岸边慌乱的梁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慢悠悠地开口：“梁大小姐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自己的庶妹？”
梁玥看到褚绪，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行礼：“瑞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褚绪没理她，目光落在水里的梁甜身上，语气带着调侃：“庶女的命果然贱，这冰水里泡着，还能喊这么大声。”
梁甜在水里冻得浑身发抖，却没错过他语气里的嘲讽。
她抓住一个家丁伸来的竹竿，费力地爬上岸，浑身湿透的布裙贴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
她走到褚绪面前，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在靠近他时，故意脚下一滑，手“不小心”抓住了他的锦袍下摆，还狠狠掐了他大腿一下。
“殿下……救命……”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水珠，看起来可怜又无助，仿佛刚才掐人的不是她。
褚绪疼得嘴角抽了抽，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被抓皱的锦袍，眼底的玩味更浓了——这个梁甜，倒是比他想的有趣多了。
他故意弯腰，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暧昧：“想让本王救你？那你得好好求求本王。”
梁甜心中暗骂死妖孽，面上却哭得更凶：“殿下……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不配求您……可我娘还等着我抓药……求您行行好，别让姐姐再欺负我了……”
她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看向梁玥的眼神都带着指责。
梁玥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在褚绪面前发作。
褚绪笑了笑，收回扇子，对身边的侍卫说：“把二小姐送回丞相府，再给柳姨娘送些滋补的药材。”
他顿了顿，又看向梁甜，“本王的锦袍被你弄脏了，下次见到本王，可得好好赔罪。”
梁甜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殿下！臣女一定赔罪！”
看着侍卫护送梁甜离开的背影，褚绪摸了摸被掐过的大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梁甜，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可怜”的戏，能演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