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科幻小说 > 锈色黎明 > 第二十九章冻土下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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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雪落时,绿谷的烟囱里升起了第一缕炊烟。陈砚踩着薄雪往温室走,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温室里暖意融融,安安正蹲在育苗架前,给刚冒头的菜苗盖保温膜,鼻尖沾着点泥土,像只偷食的松鼠。

“北边冻土带的信使来了。”陈砚搓了搓冻红的手,将怀里裹得严实的铁皮筒递给她,“带了这个,说是在冰层下挖出来的。”

铁皮筒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冰碴与腐殖土的气息涌出来。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黑色土壤,土块里嵌着几粒暗褐色的种子,外壳硬得像小石头。安安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一粒,对着光看了半晌:“这纹路……像是旧纪元的麦种?”

“信使说冻土带的人挖冰渠时发现了这个,土层碳测年显示有三百年了。”陈砚蹲下身,看着育苗架上刚抽叶的绿苗,“他们试了三次都没发芽,听说绿谷的源质催芽技术最好,特意送来试试。”

安安立刻翻出源质检测仪,探针刚触到种子,屏幕上就跳出血红色的能量波——不是死寂的沉寂,而是被严寒压制的微弱脉动,像冬眠的心脏。她眼睛一亮,立刻调配起营养液:“还有救!源质能量能唤醒休眠的胚芽,就是得控制好温度,不能急。”

消息传到铁山时,老顾正带着人加固雪墙。他把冻得硬邦邦的羊皮信往怀里一揣,踩着雪就往绿谷赶,进温室时睫毛上还挂着冰碴:“咋样?那老麦种有戏不?冻土带的孩子们可等着呢——他们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麦子长啥样。”

安安正用滴管给种子滴加稀释的源质液,闻言回头笑了:“刚破壳,你看。”

育苗盘里,三粒种子裂开了细缝,嫩白的芽尖像害羞似的探出来,裹着层晶莹的黏液。老顾凑过去看,粗糙的手指在离芽尖半寸的地方停住,喉咙动了动:“三百年了……埋在冰里三百年,还能醒过来……”

“源质能量能激活细胞记忆。”陈砚递给他杯热姜茶,“就像人受了重伤会休眠保命,这些种子也在等一个回暖的机会。”

老顾捧着热茶,望着窗外飘雪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冻土带那片地,三百年前可是粮仓。要不是旧纪元的核冬天,哪至于冻成那样……”他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带了这个!”

他解开缠在腰间的兽皮袋,倒出堆灰扑扑的金属零件——是个旧纪元的土壤分析仪,屏幕裂了道缝,却还能亮。“冻土带挖出来的,他们修了半个月才勉强能用。要是这麦种能成,咱们开春就带着设备去冻土带,看看哪些地方能开荒。”

安安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我去查旧纪元的农业档案!说不定能找到当年的麦田分布图。”

“我让铁山的铁匠打些破冰犁。”老顾搓着手,在温室里踱来踱去,“冻土硬得像石头,普通犁头可啃不动。”

陈砚望着育苗盘里的嫩芽,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绿谷时的荒芜。那时他以为活下去就不错了,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为三百年前的种子费这么大劲。他转身往仓库走:“我去把恒温箱腾出来,给它们单独供暖。”

雪下得紧了,温室顶上的积雪压得玻璃微微作响。安安给芽苗盖上保温罩时,忽然发现最壮的那株芽尖上,沾着点闪闪烁烁的光——是源质能量凝结成的露珠,在暖光下像碎钻。她忽然想起陈砚说的话:生命只要没彻底死去,就总有破土的可能。

半个月后,冻土带的信使再来时,带了个惊人的消息:他们在冰层下发现了座完整的种子库,铁门冻在冰里,只露出个生锈的把手。陈砚看着信使画的草图,发现那位置正好在旧纪元农业研究所的遗址附近。

“得组织人去挖。”陈砚在地图上圈出种子库的位置,“光靠冻土带的人力不够,绿谷和铁山得派些人手支援。”

“我去!”小石头举着把小铲子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我跟安安姐学了源质催芽,到时候能帮忙!”

安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得带上保温箱和营养液,种子库的种子怕是都冻透了。”

老顾已经开始清点工具:“我让铁山的人把雪橇车改成移动温室,路上就能开始育苗。对了,得带点向日葵籽——听说冻土带的孩子爱吃炒货,就当见面礼。”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三辆改装过的雪橇车排成队,车头挂着源质加热的铜灯,在雪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安安抱着恒温箱坐在第一辆车上,里面是已经长出两片子叶的麦苗,嫩得能掐出水。陈砚坐在赶车的位置,手里攥着老顾给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冻土带孩子们画的笑脸。

雪橇车碾过冰原时,能听到冰层下传来的闷响,像是大地的呼吸。小石头扒着车边往外看,忽然指着远处喊:“那是什么?”

地平线上,一群黑点正朝他们移动,近了才看清是骑着雪地摩托的冻土带居民,领头的汉子举着面褪色的红旗,旗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粮”字。

“是老马叔!”老顾从后面的车上探出头,“冻土带的垦荒队队长,当年在研究所当过保管员,说不定认识种子库的门!”

老马叔跳下雪地摩托时,羊皮袄上结着层白霜。他握着陈砚的手,力道大得能捏碎冰块:“可算把你们盼来了!那种子库的门,我们撬了半个月,愣是没打开——冰冻得太结实,怕用炸药把里面的种子震坏了。”

安安抱着恒温箱走过去,掀开盖子给老马叔看:“您看,您送的麦种发芽了。”

老马叔盯着那几株嫩绿的苗,忽然抹了把脸,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好……好啊……我爹当年是研究所的看门人,总说等开春了,要教我种麦子……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种子库的门最终是用源质切割器打开的。当冰层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金属架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架子上的密封罐大多完好,标签上的字迹虽模糊,却能认出“燕麦”“黑麦”“青稞”的字样。安安用检测仪一扫,屏幕上瞬间跳出成片的绿色能量波——比之前那几粒麦种活跃得多。

“够了……”老马叔摸着冰冷的金属架,声音发颤,“有这些种子,冻土带明年就能种出第一茬麦子了。”

陈砚看着在源质灯下泛着微光的种子罐,忽然明白他们捣鼓这些“旧东西”的意义。不是为了复刻旧纪元的荣光,而是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你们失去的,能一点点找回来;你们没见过的,终将在手里发芽。

回程时,雪橇车上装满了密封罐。安安把那株最早发芽的麦苗放在车窗边,阳光透过冰原上的冰晶,在苗叶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小石头趴在旁边,数着新抽的第三片叶子,嘴里念叨着:“等麦子熟了,要做麦饼,还要酿麦酒……”

陈砚扬鞭赶车,雪粒打在脸上有些疼,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想起绿谷温室里的菜苗,铁山广场上的向日葵,还有此刻躺在恒温箱里的新生命——原来所谓希望,从来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像这样,一捧土一粒种,一双手一盏灯,在寒夜里慢慢焐出来的。

车辙在雪地上画出两道长长的线,像给冻土系上的丝带。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正跟着他们的车轮,慢慢滚向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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