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里的玉玺和布防图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官兵颈后的蛇形刺青更如同警钟,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秦家小院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夜间值守的力度悄然加强,秦惊蛰和秦铁柱轮流守夜,耳力最好的秦水舟则负责监听远处的一切风吹草动。
北狄小公主阿史那云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里时常闪烁着恐惧,她紧紧跟在温婉身边,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之前那句没头没脑的警告——“小心戴银铃的人”——像一根刺,扎在温婉心里,让她莫名地心神不宁。
萧景琰变得更加警惕,他夜间不再去悬崖训练,而是和衣而卧,枕戈待旦,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任何异动。
第三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
值守下半夜的秦惊蛰如同雕塑般立在院门阴影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漆黑的林子。秦水舟则蹲在屋顶,闭目凝神,侧耳倾听着方圆数里内的细微声响。
一切都似乎很平静。
然而,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仿佛风吹铃铛般的清脆声响,飘飘忽忽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碎,时断时续,混在风声中,几乎难以察觉。
屋顶上的秦水舟耳朵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眉头轻蹙。这铃声…有点奇怪…不像是山民家挂的风铃,更空灵,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韵律?
他凝神细听,试图分辨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但那铃声仿佛有生命般,飘忽不定,时而东,时而西,难以捉摸。
渐渐地,那铃声似乎近了一些。清脆依旧,却隐隐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穿透力,钻入耳膜,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气血微微翻涌。
秦水舟的脸色变了!这绝不是普通的铃声!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发出警报——
却已经晚了!
那铃声骤然变得清晰响亮!不再是单一的音调,而是化作了无数细碎、高亢、尖锐的音符,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银针,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刺入所有人的耳中!直钻脑海!
“叮铃铃——嗤嗤——!!!”
“呃啊!”
屋顶上的秦水舟首当其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捂住双耳,只觉得脑中如同炸开一般,剧痛难忍,天旋地转,内力瞬间紊乱,差点从屋顶栽下去!
院门口的秦惊蛰也是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握弓的手剧烈颤抖,耳鸣声尖锐刺耳,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屋内,熟睡中的众人也全被这恐怖的音波瞬间惊醒!
“什么声音?!”
“我的头!好痛!”
秦镇山、苏红袖、秦铁柱、秦土生…甚至内功最浅的温婉和萧景琰,全都痛苦地抱住了头,只觉得那诡异的铃声无孔不入,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和神经,内力运行被彻底打乱,气血逆行,胸闷欲呕!短时间内竟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音波功!而且是极其诡异、专门针对内家高手的音波功!
“是银铃!戴银铃的人!”温婉强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剧痛,猛地想起阿史那云的警告,失声惊呼,虽然她的声音在其他人听来微弱得如同蚊蚋!
就在秦家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袭击打得措手不及、暂时失去抵抗能力的刹那——
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入院中!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落地无声!
这些人全身都包裹在紧身的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手腕、脚踝、甚至腰间,都佩戴着数枚小巧精致、却不断震动着、发出那恐怖魔音的——银色铃铛!
银铃使者!阿史那云警告的人!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精准地利用了这诡异的音波武器,压制住了秦家最大的优势——秦镇山等人的深厚内力和秦惊蛰的超凡听力!
黑衣人目光冷漠,毫不停留,直扑主屋!他们的目标明确——杀人!以及…寻找某样东西!
“拦住他们!”秦镇山强忍着头痛和耳鸣,怒吼一声,强行提气,挥刀迎上!但步伐明显踉跄,刀势也失去了往日的凌厉精准!
苏红袖、秦铁柱、秦土生也挣扎着起身御敌,但个个脸色苍白,动作迟滞,十成武功发挥不出五成!
秦惊蛰试图拉弓,手指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萧景琰拔出长剑,护在温婉和阿史那云身前,却也是气血翻腾,剑尖微颤!
形势危急万分!
温婉看着家人苦苦支撑、险象环生,心急如焚!那魔音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钻入脑中,让她几欲崩溃!
不能再这样下去!
必须做点什么!
隔绝它!挡住这声音!
一个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呐喊!她体内那玄而又玄的“锦鲤”气运再次被极致的危机和愿望引动!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温暖的屏障,瞬间在她耳蜗深处展开!那尖锐刺耳的魔音,仿佛被猛地推远、隔绝、模糊…虽然未能完全消除,但带来的痛苦和干扰骤然减轻了大半!
有效!
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瞬间袭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感官被瞬间抽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却惊骇地发现——她闻不到任何气味了!
夜间的寒冷空气、院中泥土的腥气、甚至近在咫尺的萧景琰身上淡淡的汗味…全都消失了!她的嗅觉…仿佛被彻底关闭了!鼻腔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这就是…强行屏蔽听觉干扰的代价?!失去嗅觉?!
温婉心中骇然,但此刻已无暇多想!
“他们的铃声干扰内息!想办法堵住耳朵!或者…攻击他们的铃铛!”温婉强忍着不适,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她的声音因为自己听觉的半隔绝而显得异常响亮!
这一声喊,如同醍醐灌顶!
正在苦战的秦家众人闻言,立刻各显神通!
秦铁柱怒吼一声,干脆扯下布条塞进耳朵,虽然效果有限,但配合内力压制,总算恢复了一些,猛地一斧劈向一名黑衣人的手臂!
秦惊蛰眼神一厉,强忍不适,搭箭上弦,不再瞄准人,而是精准地射向敌人手腕脚踝处的银铃!
“铛!咔嚓!”一支黑箭精准地命中一个银铃,将其击碎!那处的魔音顿时减弱!
秦土生则阴险地撒出大片粉末,干扰对方视线和行动!
秦镇山和苏红袖压力一轻,刀光掌影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战局瞬间逆转!
那些黑衣人显然没料到音波功会被这么快找到克制方法,阵脚微乱。但他们训练有素,立刻改变策略,铃铛声变得忽急忽缓,更加诡异,同时出手更加狠辣,招招致命!
激烈的混战在院中展开!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温婉拉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阿史那云躲到角落,紧张地观战。萧景琰持剑护在她们身前,眼神锐利地寻找着机会。
终于,在付出秦铁柱和秦水舟轻伤的代价后,所有黑衣刺客全部被斩杀在地!
铃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一片狼藉,血腥味弥漫(虽然温婉闻不到)。众人都是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耳中的嗡鸣声依旧持续,需要时间恢复。
“检查尸体!”秦镇山沉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秦惊蛰和秦土生上前,仔细搜查刺客的尸体。
“爹!你看这个!”很快,秦惊蛰从一名看似头目的刺客腰间,摸出了一块沉甸甸的玄铁令牌!
令牌做工精致,正面雕刻着盘龙云纹,背后却赫然刻着一个鲜红的、私人印章式的字——“启”!
太子萧元启的私印!
果然是太子的人!冒充北狄使者,行刺杀之事!一石二鸟!
众人脸色无比难看。
就在这时,秦土生在检查另一个刺客手腕上被击碎的银铃时,发现那铃铛结构奇特,内壁似乎是中空的。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
“啪嗒。”
一个小巧的、卷得极其细密的、用某种防水油纸包裹的东西,从铃铛内壁掉了出来。
秦土生捡起来,展开油纸…
里面竟然是半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满了各种药材名称、分量和炼制方法,像是一张…药方?
秦土生看着那药方,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老五?”苏红袖问道。
秦土生抬起头,脸色异常凝重,他将药方递给秦镇山和苏红袖看,声音低沉:“这方子…用药极其刁钻阴毒,像是…某种炼制毒人或是激发潜能的邪门丹药…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温婉,眼神复杂:“…这字迹…我看着…有些眼熟…”
温婉心中猛地一紧,上前几步。
当她看到那半张药方上熟悉的、清秀却带着一丝倔强笔锋的字迹时,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那字迹…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她母亲林婉柔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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