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刺客的袭击虽被击退,留下的阴影和谜团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的神经。太子私印的令牌、母亲笔迹的诡异药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庞大的阴谋。秦家小院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温婉的状态尤其糟糕。
接连遭受记忆被抹除又强行复苏的冲击,目睹母亲沦为“药引”的惨状,得知姑姑可能遭遇的厄运,再加上自身“锦鲤”体质那残酷的“等价交换”法则带来的身心负担…她的精神已然绷紧到了极限。
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有时是前世被沉塘的冰冷窒息,有时是母亲在药池边麻木捣药的背影,有时是姑姑温婉玉温柔却哀伤的笑容,有时又是太子妃狰狞的嘴脸和银铃刺客冰冷的眼神…这些破碎的、属于不同时空的记忆碎片,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交织,让她分不清过去与现在,现实与幻象。
白天她也变得精神恍惚,时常对着某处发呆,眼神空洞,有时又会突然惊惧地环顾四周,仿佛有看不见的敌人逼近。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掌心的黑色纹路也愈发清晰,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
家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忧心忡忡,却束手无策。秦土生的安神汤药似乎也失去了效果。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温婉独自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看着院子里秦铁柱在劈柴,秦水舟在修补渔网,苏红袖在晾晒菜干…一切看似平静而日常。
然而,在她的眼中,眼前的景象却开始扭曲、晃动…
秦铁柱挥动斧头的动作,忽然变成了前世温家恶仆举起棍棒砸下的残影…
秦水舟手中穿梭的渔网线,仿佛化作了缠绕脖颈、越收越紧的绳索…
苏红袖晾晒的干菜,在昏暗的光线下,轮廓模糊,竟像极了挂在房梁上的白绫…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冷汗浸透了后背!
“不…不要…走开…”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身体瑟瑟发抖,向后退缩,仿佛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婉丫头?你怎么了?”苏红袖注意到她的异常,放下手中的活计,担忧地走过来。
她的靠近,在温婉扭曲的视线中,却仿佛化作了前世那位面容刻薄、步步紧逼的祖母王氏!
“别过来!别碰我!”温婉猛地尖叫起来,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起身,踉跄着向后躲闪!
“婉婉!”“妹妹!”
她的激烈反应惊动了所有人!秦铁柱和秦水舟也立刻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解。
“是我啊!婉丫头!是娘!”苏红袖试图安抚她。
但温婉眼中的恐惧更甚,她看到的是祖母那张充满厌恶和狠毒的脸!她看到的是恶仆们围拢过来的狰狞身影!
“滚开!你们都滚开!”她情绪彻底失控,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随手抓起旁边桌上用来削水果的一把小刀,胡乱地挥舞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婉婉!把刀放下!危险!”秦铁柱急得大吼,想要上前夺刀。
他的吼声和逼近,在温婉耳中化作了恶仆的呵斥和抓捕!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绝望的疯狂!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擦拭弓弦的秦惊蛰,看到情况失控,放下弓箭,快步走了过来,试图从侧面靠近温婉,趁其不备夺下她手中的刀。
他身形极快,脚步极轻,眼神冷静,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然而,在温婉彻底错乱的感知中,这个悄无声息、眼神冰冷、快速逼近的身影…完美地契合了她潜意识中最深刻、最恐惧的那个噩梦——那个在前世深夜,奉命前来将她拖去池塘沉塘的、面无表情、下手狠辣的皇家暗卫首领!
是他!就是他!那个冰冷无情、夺走她生命的刽子手!
“啊——!!!!”温婉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极致仇恨和恐惧的尖叫!所有的理智彻底崩断!她握紧手中的小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秦惊蛰猛地刺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
谁也没想到温婉会突然对秦惊蛰发动如此凶狠的攻击!
秦惊蛰也完全没料到!他本能地侧身闪避!
“嗤——!”
刀锋没有刺中要害,却狠狠地划过了他抬起格挡的左臂!
衣袖瞬间被割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
然而,更让人骇然的是——
从那伤口中涌出的血液,并非正常的鲜红色,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之色!!!
黑色的血?!!
所有人都惊呆了!瞬间石化!连失控的温婉都愣住了,握着滴血的小刀,呆呆地看着秦惊蛰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黑色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黑血…
“老三!”“三哥!”
秦镇山和苏红袖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秦惊蛰本人却只是闷哼一声,眉头紧锁,迅速用右手死死掐住伤口上方的胳膊,试图阻止毒血蔓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仿佛对这情况并不完全意外。
“老五!快!”秦镇山厉声吼道。
秦土生一个箭步冲上前,迅速查看秦惊蛰的伤口,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立刻取出银针封住周围穴道,又掏出药粉洒在伤口上,那药粉遇到黑血,竟然发出“嗤嗤”的轻响,冒出淡淡的黑烟!
“是剧毒!潜伏极深!被外力划破才爆发出来!”秦土生语速极快,眼神惊骇,“三哥你…”
秦惊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问。
就在这时,一滴温婉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恰好落在了秦惊蛰手臂的伤口附近,与那粘稠的黑血碰触到了一起…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鲜红的血液,并未被黑血吞噬或污染,反而…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般,缓缓地融入了黑血之中!
紧接着——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柔和而神圣的…金色光芒!竟然从两者血液交融之处,缓缓散发出来!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金光?!毒血与温婉的血相融…竟会产生金光?!
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就连秦土生也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从屋里冲出来的萧景琰,看到眼前这混乱的景象和温婉手持滴血凶刀、眼神狂乱的模样,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几近崩溃的温婉,试图夺下她手中的刀,同时急声道:“婉婉!冷静点!是我!景琰!”
“放开我!凶手!刽子手!”温婉在他怀中剧烈挣扎,眼神涣散,依旧沉浸在可怕的幻象中。
混乱中,萧景琰看到旁边桌上放着秦土生刚才情急之下拿出来的、准备给秦惊蛰用的镇静药液,他想也没想,端起药碗,试图强行喂温婉喝下,让她镇定下来。
“婉婉!张嘴!喝下去!求你了!”萧景琰心急如焚,一手箍住她,一手将药碗凑近她的嘴唇。
温婉拼命挣扎,牙齿紧咬,猛地一甩头!
“咔嚓!”药碗被打翻在地!
萧景琰的手指却被她尖锐的牙齿狠狠划过,瞬间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
“嘶…”萧景琰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几滴温热的、鲜红的血液,从他指尖滴落,恰好溅入了温婉因嘶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中…
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在温婉口中弥漫开来…
仿佛炽热的岩浆被投入了冰水之中…
温婉剧烈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脑海中那些疯狂冲撞、扭曲恐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抚平、推开…
祖母恶毒的脸、恶仆狰狞的身影、暗卫冰冷的眼神…迅速模糊、消散…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
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萧景琰那张写满了焦急、心痛和担忧的俊脸…看到了他正在流血的手指…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和微微的颤抖…
她看到了周围目瞪口呆、满脸惊骇的家人…看到了秦惊蛰手臂上那狰狞的黑色伤口和地上碎裂的药碗…
疯狂和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理智逐渐回笼…
“我…我怎么了?”温婉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充满了茫然和后怕,手中的小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刚才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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