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如同病毒，在缺乏免疫力的环境中疯狂扩散。
仅仅一个上午，“物理系楚尧抄袭周浩”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传遍了整个江州大学校园。
课间休息时，楚尧去洗手间，能明显感觉到隔间里原本的谈笑声在他进去后会瞬间安静。
然后在他离开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
去食堂吃饭，周围几桌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他几眼，然后压低声音交谈。
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鄙夷。
甚至在他去打饭时，窗口的阿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异样。
“看，就是他，听说抄袭别人的研究成果……”
“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尽干这种龌龊事？”
“家里不是有钱吗？还用得着抄？”
“有钱人更贪心呗，还想名利双收……”
“周浩家可是当官的，他敢抄周浩的，不是找死吗？”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针，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反复刺穿着楚尧的神经。
他试图不去理会，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但那种被全世界孤立和怀疑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着他。
下午的实验课上，这种氛围达到了顶峰。
这节课是两人一组完成一个基础的光学实验。
按照学号，楚尧原本应该和另一个男生一组。
但那个男生在看到分组名单后，立刻面露难色。
犹豫了一下，竟然主动跑去跟实验课老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师推了推眼镜。
看了看名单，又看了看孤零零站在一旁的楚尧，叹了口气。
走过来对楚尧说：“楚尧同学，王铭同学说他有些实验步骤不太明白，想跟李强一组互相学习一下。你看……你这节课就先自己一组吧，实验报告独立完成。”
那个叫王铭的男生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楚尧。
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歉意，但更多的是害怕。
显然，他害怕因为和楚尧一组而被周浩盯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楚尧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好的，老师，我没问题。”
他默默地走到一个无人的实验台前，开始独自摆放仪器，调整光路。
周围的同学大多已经组好了队，热热闹闹地开始操作，讨论声、仪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只有他这里，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开，安静得可怕。
偶尔有同情的目光扫过来，但也很快移开，没有人敢上前跟他说话。
陈昊的实验室在另一栋楼，远水解不了近渴。
楚尧能做的，只有埋下头，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实验中。
用精确的操作和数据记录来麻痹自己。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比平时更加严谨。
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或者说，来对抗什么。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
实验进行到一半，需要去器材室领取一块特殊的衍射光栅。
楚尧走到器材室窗口，对着里面的管理员老师报出器材名称和编号。
那位四十多岁的女管理员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
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公事公办、却又带着几分刻板的语气说：“楚尧同学是吧？这个型号的光栅片库存显示还有，但是……需要指导老师的签字批条才能领取。”
楚尧一愣：“签字批条？老师，之前上实验课领取常规耗材都不需要批条的啊？课程要求里也没写。”
女管理员扶了扶眼镜，眼神有些闪烁避开楚尧的直视。
“这是刚接到的新规定，特殊器材都需要审批。特别是……嗯，涉及到可能……有争议的实验项目。”
她的话说得含糊其辞，但暗示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楚尧瞬间明白了。
这又是周浩在背后搞鬼！
他利用他父亲的影响力，已经开始从方方面面对他进行打压和限制，连最基本的实验器材都不让他顺利使用！
一股怒火再次冲上头顶，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在这里争吵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场面更难堪，坐实他“品行不端”的形象。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好的，老师，我知道了。谢谢您。”
说完，他转身离开器材室窗口，背后传来管理员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细微叹息。
没有那块关键的光栅片，实验无法完成。
楚尧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看着窗外阳光下活力四射的校园。
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冰冷彻骨的寒意包裹了他。
众口铄金，积灰销骨。
周浩甚至不需要拿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仅仅依靠权势散布谣言，就能轻易地将他逼入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失去了合作的伙伴，失去了使用基础实验资源的权利。
更失去了在大多数人眼中的清白和尊严。
未来呢？
奖学金评选？
科研项目申请？
甚至……毕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陈昊发来的消息。
“尧哥！妈的气死我了！我刚黑进……呃不是，我刚查到论坛那个‘正义路人甲’的IP了，虽然用了代理跳了好几次，但最终出口是在市中心一家高级网吧的包间！同时段开机的机器里，有一台的MAC地址我他妈记得！是周浩一个小弟的电脑！铁证如山！”
楚尧看着这条消息，眼中终于燃起一丝火光。
但这火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即使有这条证据，又能如何？
周浩完全可以推脱说是他小弟个人行为，甚至反咬一口说陈昊非法入侵窃取信息。
在周浩家的权势面前，这点技术证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回复道：“知道了，昊子。谢了。但先别轻举妄动，保存好证据。”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种无法公开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证据。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力量，是能够彻底粉碎一切污蔑和打压的、无可辩驳的实力！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
那股冰冷的寒意渐渐被一种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偏执的决心所取代。
周浩以为这样就能打垮他，夺走他的一切？
做梦！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投向遥远的天际。
意识深处，那棵沉寂的科技树，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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