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后我撕了渣男剧本 > 第十章 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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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翰林的暴毙,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波澜在官方的压制下迅速平息,底下却暗流汹涌。京城的气氛无形中绷紧了几分,连街市的喧嚣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压抑的灰翳。

郡主府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苏晚与萧彻对坐于案前,那张写着零星信息的残页摊开在中间,像一块无法拼合的碎片,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西华门,酉时三刻,宫钥,车……”苏晚指尖点着那几个模糊的字眼,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永熙十二年冬夜,这个时辰,用宫钥开启西华门,运送的绝不会是寻常杂物。”

萧彻眸光沉凝如夜:“西华门通往的,是皇家西苑猎场,更远处,则是通往西山皇陵及……流放犯人的官道。”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南宫世伯被定罪后,并未公开行刑,对外只称‘赐死狱中’,尸首未见。若当年真有车辆深夜由此而出……”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一个可怕的猜想已然成形——南宫朔可能并非死于狱中,而是被秘密押送离开了京城!那场轰动朝野的“通敌案”,或许连最基础的“人犯伏法”都是假的!

但这仅仅是猜想。残页字迹模糊,记录残缺,根本无法作为证据。甚至这条线索本身,也随着老翰林的死和张老翰林的暴毙,彻底断了。

“他们在害怕。”苏晚抬起眼,眸中寒光凛冽,“害怕到不惜连续灭口,也要堵住任何可能通向真相的缝隙。西华门的线索,碰不得了,至少明面上碰不得了。”

硬闯之下,只会带来更多无谓的牺牲,并将自己彻底暴露于敌人的刀锋之下。

“我们需要另一条路。”萧彻声音低沉,“一条他们意想不到,也无法完全掌控的路。”

苏晚的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我记得,谢家……主要经营的是江南漕运与丝茶生意?”

萧彻微微颔首:“是。皇商谢家,根基在江南,漕帮、盐商乃至各州府官员,皆给其几分薄面。”

“贵妃的手,伸得再长,总有力不能及之处。尤其是在这京城之外,运河之上。”苏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上那份关于风云阁扩张的计划书,“风云阁的生意,也该走出京城了。”

以商业扩张为名,行情报搜集之实。借谢家的人脉与漕运的便利,将触角伸向江南,或许能从地方旧档、民间记忆甚至是漕帮流传的秘闻中,找到被中央刻意抹去的蛛丝马迹。尤其,若南宫朔当年真被秘密押送,庞大的押送队伍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的耳目,运河两岸,或许藏着真相的碎片。

“风险不小。”萧彻凝视着她,“江南虽非贵妃直接势力范围,但利益盘根错节,各方势力交错。且远离京城,若有变故,鞭长莫及。”

“留在京城,便是坐以待毙。”苏晚语气坚决,“他们越是想将我们困死在此地,我们越是要走出去。况且,”她话锋一转,“风云阁若能在江南立足,所得利润,亦可支撑后续诸多行动。”

资金,永远是情报与行动的基础。

萧彻沉默片刻,终是颔首:“好。我会安排人手,暗中护你南下。明面上,可与谢家合作,借其商队之名,更为稳妥。”

“不,”苏晚却摇头,“合作可以,但不能完全依附。风云阁必须保持独立。我需亲自去一趟。”

萧彻眉头骤然锁紧:“不可!你身上蛊引未除,京城之外,变数更多!”玉扣上那抹时隐时现的粉晕,始终是他心头最大的忧虑。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困守于此。”苏晚迎上他担忧的目光,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对方在暗,我们在明,留在京城,迟早会被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耗尽心神。南下,虽是冒险,亦是转机。或许远离了施术者,这蛊引的影响也能减弱。”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谢云舟精通药理,或许在江南能寻到化解之法。”

理由充分,且她心意已决。萧彻深知无法改变她的决定,眸中挣扎片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何时动身?”

“尽快。”苏晚道,“待我与谢家商议好细节便走。”

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自京城东门而出,车马辚辚,满载着风云阁的绸缎、瓷器和特制的香料酒水,打着“皇商谢氏协运”的旗号,一路向南。

队伍中段,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内,苏晚卸去了郡主繁复的钗环,只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细布襦裙,外罩同色披风,墨发简单绾起,插着一根素银簪子,宛如一位出远门探亲的官家小姐。玉珠扮作丫鬟,陪侍在侧。

车窗外,京城的巍峨城墙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初夏时节一望无际的碧绿田畴与蜿蜒官道。空气渐渐变得湿润,风也柔和起来。

离京越远,苏晚心口那枚玉扣似乎真的安分了些许,那令人不安的粉晕虽未完全消退,但灼热的刺痛感的确减少了。这让她稍稍安心,却也更加警惕——这说明下蛊者的影响范围确有极限,但也意味着,对方的核心势力,的确盘踞在京城。

行程按计划进行,白日晚行夜宿,途径大城便稍作停留,视察谢家在此地的商铺,亦让风云阁的货物亮亮相,打下些许名声。苏晚大多时间留在车马或客栈内,并不轻易露面,一切对外事宜皆由谢家派来的老成管事打理。

这一日,商队抵达运河重镇临清州,需在此换乘漕船,南下淮扬。码头上舳舻千里,帆樯如云,号子声、吆喝声、水流声混杂一片,热闹非凡,与京城的肃穆截然不同。

货物装卸需时,苏晚的马车停在一处相对安静的栈桥旁等候。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繁忙的运河景象,以及更远处青瓦白墙、小桥流水的江南风貌,心神稍有松弛。

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几声傲慢的呵斥,打破了码头一角的秩序。只见数骑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衣着鲜亮,却带着一股蛮横之气,毫不避让地冲向正在装卸货物的跳板,惊得几名码头工人慌忙躲闪,一箱风云阁的瓷瓶险些摔落!

“长没长眼睛!惊了爷的马,你们赔得起吗?!”为首一名青年勒住马,扬鞭指着谢家管事呵斥,口音带着明显的北地腔调,神色倨傲。

谢家管事连忙上前赔笑:“几位爷恕罪,下人手脚笨拙,冲撞了爷……”

那青年却是不依不饶,目光扫过商队旗号,嗤笑一声:“皇商谢家?好大的名头!在这运河上,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知不知道这船位是谁家定下的?赶紧给你们脸挪开!”

竟是来争抢船位的!

苏晚在车内蹙起眉头。临清漕运繁忙,上好船位向来紧俏,争抢之事时有发生,但如此蛮横的,却也不多见。

眼看双方争执渐起,那青年竟似要动手推搡。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高兄,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极为考究的官船不知何时已悄然靠岸,船头立着一位年轻公子。身着月白杭绸直裰,腰系玉带,手持一柄泥金折扇,面容俊雅,眉眼含笑,通身气度清华高贵,竟将那群跋扈骑士衬得如同土偶木梗。

那被称为“高兄”的青年见到来人,嚣张气焰顿时一敛,竟带上了几分讨好之色:“原来是……公子您到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不开眼的商贾占了您的位子,小弟这就让他们滚蛋。”

那白衣公子目光淡淡扫过谢家的旗号与一旁沉默的青篷马车,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和:“区区一个船位罢了,何须动气。漕运繁忙,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管事,”他转向谢家管事,“你们的货还需多久?”

谢家管事忙道:“回公子的话,约莫还需半个时辰。”

“无妨。”白衣公子合上折扇,轻轻一摆,“我等稍候便是。”他言谈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股久居人上的雍容气度,却又并不盛气凌人。

那高姓青年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悻悻退到一旁。

一场风波,竟被他三言两语轻易化解。

苏晚在车内,透过帘隙看着那白衣公子。此人绝非寻常富家子弟,那通身的气派,倒似……可她并未在京中见过这般人物。而且,那高姓青年明显是北地将门子弟,对此人却如此恭敬……

那白衣公子似有所觉,目光不经意般扫过苏晚的马车,虽未见车内之人,却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身与身旁侍从低语了几句,便悠然步入官船舱内。

“那是谁?”苏晚低声问车外的管事。

管事低声回道:“回小姐,那位公子面生得很,但看气度绝非常人。倒是那姓高的,是镇北侯高家的旁支子弟,在临清漕司挂了个闲职,平日就横行惯了。能让高家子弟如此伏低做小……这位公子的来历,恐怕极不简单。”

镇北侯高家?那是手握北境兵权的实权勋贵。能让其子弟如此态度的,莫非是皇室宗亲?可听口音,又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分辨的异域韵味……

苏晚心中疑窦丛生。南下之初,便遇上这等人物,是巧合,还是……?

货物很快装卸完毕。谢家的漕船缓缓离岸。经过那艘官船时,苏晚隐约看见那白衣公子正立于船舷边,似乎正在赏景。两人目光隔空有一瞬的交错。

他朝她微微一笑,笑容温润如玉,眼神却深邃难测,仿佛早已洞悉她的身份。

苏晚心中蓦地一凛。

运河之上,烟波浩渺。南下的旅途,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拉开了序幕。而前方等待她的,不仅是江南的软风细雨,旧案的蛛丝马迹,还有更多不可预知的……人与事。

新的棋局,已在无声中布下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