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后我撕了渣男剧本 > 第二十五章 宫阙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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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思斋的夜,在萧彻离去后,重归死寂。那扇冰冷的角门紧闭,仿佛从未开启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夜露与铁锈般的气息,提醒着苏晚方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会面并非梦境。

她僵立在黑暗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细微的刺痛来压制住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鬼哭荡沉船的真相、朝堂的对峙、陛下的震怒与权衡、贵妃的反扑、停云公子的莫测、玉扣的秘辛、萧彻所承受的反噬之苦……无数信息碎片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撑裂她的头颅。

他竟闯宫直呈!他竟一直在承受着那样的痛苦!为了她……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死死逼了回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萧彻用命搏来的局面,她绝不能在此刻崩溃。

远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缓缓远去,规律的甲胄碰撞声,如同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更衬得殿内死寂可怖。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挪回床榻边,和衣躺下,拉过锦被蒙过头顶,在绝对的黑暗中,梳理着纷乱的思绪。

陛下已知真相,却并未立刻发作贵妃,而是将她召回软禁,平衡局势,暗中彻查。这看似保护,实则是将她置于风口浪尖,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与筹码。太后、贵妃绝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想方设法从她这里寻找破绽,甚至……再次灭口。

而萧彻,他冒险前来,不仅是为了告知局势,更是为了警告她停云的危险与玉扣的秘密。双扣合一……逆转代价……这诱惑巨大,却也危险至极。停云公子对此知之甚详,其目的绝不单纯。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在这龙潭虎穴中,找到破局的关键。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便有宫女悄步进来更换盥洗用具与熏香。一切井然有序,沉默无声,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苏晚起身,面色平静地任由她们伺候梳洗,换上宫中新送来的素雅宫装,目光扫过镜中那张略显苍白却眼神沉静的脸,将所有情绪深深敛起。

早膳刚过,殿外便传来了通传声。来的并非太后或贵妃,而是皇帝身边的一位中年首领太监,姓冯,面容白净,眼神精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给郡主请安。”冯太监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柔和,“陛下口谕,念郡主昨日舟车劳顿,特许今日不必前往各宫请安,好生于静思斋休养。陛下还吩咐了,郡主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才们去办,定要伺候周全。”

软禁的旨意,被包裹在关怀备至的糖衣之下。苏晚心中冷笑,面上却微微屈膝:“臣女谢陛下隆恩。有劳公公。”

冯太监笑着应了,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殿内陈设,又道:“陛下还问起,郡主在江南可还习惯?听闻淮州风光甚好,郡主还去了府学藏书楼增广见闻,真是好学不倦。”

试探来了。苏晚垂眸,语气温顺:“江南确是好风光,臣女见识浅薄,只是随意走走看看,不敢当‘好学’二字。”

“郡主过谦了。”冯太监笑容不变,“陛下还说,郡主若是闲来无事,可将江南见闻趣事,写些下来,也好让陛下解解闷,知晓些民间风物。”

写下来?是让她自陈罪证,还是试探她与哪些人接触?苏晚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惶恐:“臣女拙笔,恐污圣目。且江南之行,不过是赏玩山水,并无甚稀奇见闻可记。”

“郡主随意写写便好,陛下也是体恤郡主养病无聊。”冯太监滴水不漏,又闲话几句,方才告辞离去。

人一走,苏晚背心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皇帝此举,看似随口一提,实则暗藏机锋。写,还是不写?写什么?如何写?一字一句,都可能被拿来大做文章。

她踱步至窗边,看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天空,只觉得这静思斋如同一口精致的棺材,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钉死。

午后,意料之中的“访客”再次到来。这次是长信宫的大宫女,奉贵妃之命,送来几匹新到的江南软烟罗,说是给郡主裁制新衣。

“娘娘说了,郡主年轻,穿这烟罗最是娇俏。”那宫女巧笑倩兮,眼神却如同淬毒的针,细细打量着苏晚的神色,“娘娘还问,郡主在江南,可曾见过一种唤作‘金线芦花’的稀罕物?娘娘宫中有一副前朝古画,其上绘有此花,娘娘心甚爱之,却遍寻不得,想着郡主刚从江南回来,或曾见过?”

金线芦花!这正是她昨日用来掩饰鬼哭荡之行的借口!贵妃果然知道了!而且如此迫不及待地拿来试探!

苏晚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惋惜:“金线芦花?臣女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此花,更不曾得见。怕是让娘娘失望了。”

那宫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笑容依旧甜美:“无妨无妨,奴婢也只是随口一问。郡主好生歇着,奴婢告退。”

送走贵妃的人,苏晚独自站在殿中,看着那几匹流光溢彩的软烟罗,只觉得那上面绣着的缠枝莲纹,都仿佛化作了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太后的“关怀”,皇帝的“体恤”,贵妃的“厚赐”……一波接一波的试探与施压,如同绵绵密密的针,无处不在,令人防不胜防。她仿佛被置于文火之上,慢慢地煎熬着。

又一日,天气阴沉。

平静被骤然打破。上午时分,静思斋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与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夹杂着内侍尖利的呵斥与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苏晚心中一紧,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队身着深紫色服饰、面色冷厉的太监正押着几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宫女与嬷嬷经过院外甬道,粗暴地推搡着她们向前。那些宫女嬷嬷面色惨白如纸,口中不住哭喊着“冤枉”,却被无情地拖拽而去。

“怎么回事?”苏晚低声问守在门口的一名小太监。那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发颤:“回、回郡主……听、听说是永巷那边……查出了几个……几个私通外朝、窥探禁中的贱婢……正、正要去慎刑司……”

私通外朝?窥探禁中?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罪名可大可小,在此敏感时刻,分明是杀鸡儆猴!是做给她看,警告她安分守己,否则下场便如此般!甚至……可能是在清理可能与她有过接触的眼线?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冯太监再次到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公式化的笑容,语气却比昨日冷硬了几分:“惊扰郡主了。陛下治宫严谨,容不得些微宵小作祟,已下令严惩不贷。郡主安心休养便是,外间杂事,不必挂心。”

字字句句,皆是敲打。

苏晚面无表情地应了,心中却寒意更甚。皇帝的耐心,似乎在消磨。他需要突破口,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能彻底扳倒贵妃一党、却又不至于动摇国本的方式。而她,就是那个关键的棋子,也是那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卒子。

当夜,她再次辗转难眠。心口的玉扣安安静静,萧彻那边似乎并无异动,但这死寂般的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他如今在宫外,处境只怕比她更为凶险。

第三日,清晨。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敲打着琉璃瓦,带来刺骨的寒意。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细流,蜿蜒如泪。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苏晚正凭窗望着雨幕出神,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慌乱脚步声!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脸色煞白如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郡、郡主!不好了!宫外、宫外传来消息……锦衣卫指挥使萧、萧大人……昨夜遇刺重伤!如今、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哐当——!”

苏晚手中把玩的一支玉簪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她猛地转过身,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带着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恐惧!

萧彻遇刺?!重伤昏迷?!

那昨夜玉扣的平静……是因为他已然重伤濒死,连共感都无法传递了吗?!

一股灭顶的冰冷瞬间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在刹那间冻结!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慌忙伸手扶住冰冷的窗棂,指甲死死抠进木头里!

“消息……消息可确切?!”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确、确切!”小太监吓得涕泪横流,“是、是萧府管家冒死递进宫来的消息!说、说昨夜有大批黑衣死士突袭萧府,萧大人力战不敌,身中数刀,箭矢穿胸……御医、御医都束手无策了!”

箭矢穿胸……束手无策……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她彻底淹没!心口的玉扣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灼痛与冰冷交织的恐怖悸动!那不再是共感,而是濒死的哀鸣!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视线。

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是谁?!是谁下的毒手?!贵妃?!镇北侯?!还是……那些被触动了利益的庞大阴影?!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内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与伪装!她猛地推开试图搀扶她的玉珠,跌跌撞撞地就要往殿外冲去!

“我要出宫!我要去见他!让我出去!”

守在殿外的宫廷侍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陛下有旨,郡主需静养,不得踏出静思斋半步!”

“滚开!”苏晚双目赤红,状若疯狂,试图强行冲破阻拦,“萧彻重伤!他快要死了!你们让我出去!”

侍卫们如同铜墙铁壁,纹丝不动,只用冰冷的兵刃格挡着她。

挣扎间,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她却浑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他!必须立刻见到他!

“郡主!郡主息怒!您不能出去啊!”冯太监闻讯匆匆赶来,见状也是骇得面无人色,连连劝道,“萧指挥使吉人天相,必有上天庇佑!陛下已派了最好的太医前去诊治!郡主您要保重凤体啊!”

“放开我!!”苏晚嘶声力竭,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收紧,几乎要让她窒息。

就在这混乱不堪之际——

“圣——旨——到——!”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尖利高昂的宣旨声,骤然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混乱,如同冰冷的刀锋,劈开了这绝望的场面!

一名身着绛紫色麒麟服、手持明黄绢帛的司礼监大太监,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踏入殿门,目光冷冽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和状若疯魔的苏晚。

所有人瞬间僵住,齐齐跪倒在地。

苏晚踉跄一步,被玉珠死死扶住,被迫跪在冰冷的雨水中,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绢帛。

大太监展开圣旨,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口谕:闻昭宁郡主忧思过甚,凤体违和,朕心甚忧。特赐御用安神汤一剂,即服。钦此——”

安神汤?!

苏晚瞳孔骤缩!这不是关怀!这是要将她药倒囚禁!在她得知萧彻重伤、情绪失控之际,强行让她“安静”下来!是怕她闹出事端?还是……要趁萧彻昏迷之际,彻底控制住她,甚至……灭口?!

两名小太监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

“郡主,请用药。”大太监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苏晚的视线。她看着那碗深不见底的汤药,又望向宫外萧府的方向,心脏如同被万箭穿透,痛到麻木。

退,是万丈深渊。进,是铜墙铁壁。

她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冰冷,颤抖着,伸向那只药碗。

指尖触及碗壁的瞬间,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死亡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