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重生后我撕了渣男剧本 > 第六章 冷宫疑影
换源:


       夏夜的风带着白日未散的暑气,吹拂着风云阁顶楼微敞的窗扉,却吹不散室内凝滞的沉重。那枚鎏金镶贝壳、绘着粉海棠的护甲,静置于铺着深色绒布的托盘内,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像一只窥探的、充满恶意的眼。

苏晚的指尖悬在护甲上方,并未真正触碰。心口的玉扣残留着白日受惊后的微温余悸,此刻对着这象征贵妃薛氏权势的小物件,那温度似乎又隐隐攀升,带着警示的意味。

“墨水巷附近,垃圾堆……”她重复着缇骑的回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故意丢在那里,等着人去发现。”

“示威,亦是警告。”萧彻的声音从窗边的阴影里传来。他并未靠近,身形大半隐在暗处,唯有眸光锐利,落在苏晚沉静的侧脸上。“她是在告诉你,她已知你查到何处,甚至你的每一步,都可能在她意料之中。”

这种被窥视、被掌控的感觉,令人极不舒服。苏晚蹙眉:“如此张扬,不似她往日作风。”贵妃薛氏向来以温婉贤良面具示人,手段也多在后宫阴**,这般近乎直白的挑衅,透着一种有恃无恐的疯狂。

“狗急跳墙,或是……”萧彻顿了顿,声音更低沉几分,“她自觉已掌控全局,无需再过多掩饰。”

全局?什么全局?是彻底掩盖南宫旧案的真相?还是借此将一切知情者或调查者,包括她苏晚,一网打尽?

“那老狱卒……”苏晚看向昏迷未醒、面色依旧青黑的护卫,他躺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谢云舟刚为他施完新一轮金针,额角沁着细汗。“怕是已遭不测。这条线,断了。”

“明面上的线断了,暗处的线却自己浮了出来。”萧彻缓步走近,目光扫过那护甲,“她既出了招,必有后手。这护甲是一个饵,墨水巷的陷阱是另一个饵。她在试探,也在诱你深入。”

而下一步,她会在哪里布下更凶险的局?

谢云舟净了手,面色凝重地开口:“此蛊阴毒非常,配置不易,需以特定药草喂养蛊虫,且下蛊之人需以自身精血为引,在一定范围内方能操控蛊虫发作。那下蛊之人,当时定然离墨水巷不远,甚至可能……就在某处看着。”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脊背。苏晚仿佛能感受到那双藏在暗处的、冰冷黏腻的视线。

“京中能识得、并能驱使这等南疆秘蛊的,绝非常人。”萧彻接口,眸色深不见底,“排查近日京中所有与南疆有过来往的可疑人员,尤其是……宫中籍贯记录涉及西南,或近期与长信宫有过接触的内侍、宫女。”

他的矛头,清晰无误地再次指向了贵妃薛氏及其可能隐藏在宫中的南疆爪牙。

“娘娘,昭宁郡主今日在墨水巷遇袭,虽未得手,但萧指挥使的人已介入调查。”长信宫内,林嬷嬷低声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那枚护甲……”

贵妃薛氏正对镜卸下一支赤金步摇,闻言动作未停,只从镜中瞥了嬷嬷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慌什么?不过是个开始。那丫头比本宫想的倒是机灵些,竟能躲过‘蚀骨缠’。”她放下步摇,拿起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护甲丢了便丢了,本宫旧物繁多,少一两件谁又能说得清?正好让那小贱人知道,本宫盯着她呢。”

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无用的玩意儿,而非留下了可能招致祸端的证据。“陛下近来虽因太后病体稍愈,对那丫头有了几分好颜色,但帝王之心,岂会真正轻信一个身世不明的臣女?更何况,她还是南宫家的余孽……”她冷笑一声,“萧彻护着她,便是与陛下离心。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

“那…冷宫那边……”林嬷嬷欲言又止。

贵妃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厌恶与忌惮,随即又被狠厉覆盖:“看紧了!绝不能让她再接触到任何人!尤其是……昭宁郡主的人。若有必要,”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让她彻底闭嘴。”

“是。”林嬷嬷心头一凛,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贵妃望着镜中自己依旧娇艳却难掩刻薄的脸庞,指尖猛地收紧,玉梳磕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南宫晚……你娘斗不过我,你,也一样!”

两日后,夜。

风云阁顶楼,烛火昏黄。苏晚面前铺着数张密报,皆是与南宫旧案相关的蛛丝马迹,杂乱无章,如同散落的拼图,难以拼凑出全貌。墨水巷线索中断,苏玉柔依旧下落不明,仿佛人间蒸发。

一名黑衣缇骑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入室内,单膝跪地:“禀郡主、指挥使,属下奉命暗查宫中十五年以上旧档,发现一蹊跷之处。永熙十年,即南宫家出事前两年,宫中曾有一批宫女因‘冲撞贵人’被罚入浣衣局,次年,其中大半或因‘病故’、或因‘失足’陆续消失。唯有一人,记录模糊,只道是‘疯癫冒犯’,被打入西北角冷宫‘静思苑’,再无记载。”

“静思苑?”苏晚抬眼。那是皇宫最偏僻荒凉的角落,真正的冷宫所在,历来安置废弃妃嫔或犯下大错的宫人,形同活死人墓。

“是。属下设法接近那附近,发现守卫虽看似松懈,实则暗处有几双眼睛,盯得极紧。不像是看守疯妇,倒像是……看守什么秘密。”

一个被打入冷宫十几年的旧日宫女?为何贵妃似乎对此地格外在意,甚至派了暗哨?

苏晚与萧彻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非巧合。

“可能探入?”萧彻问。

缇骑摇头:“难。外围监视严密,且那地方荒废多年,宫墙高深,一旦强入,极易打草惊蛇。”

苏晚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太后的寿辰将至,按惯例,宫中会循旧例施恩,派遣医官或妥当人手前往各宫苑,包括冷宫,查看是否有需诊治或安抚之人。这是一个绝佳的、不易引人怀疑的由头。

“或许,不必强入。”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太后娘娘凤体渐安,我这个‘有功’的郡主,感念天恩,主动请缨,愿代宫中嬷嬷,于寿辰前探望冷宫旧人,略施医药,积些福德……想必无人能驳斥这份‘孝心’吧?”

萧彻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随即又被担忧覆盖:“冷宫之地,阴秽丛生,且若真如推测那般暗藏凶险……”

“越是凶险,才越可能藏着真相。”苏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决,“贵妃越是想掩盖的地方,我越是要去看一看。”

三日后,一纸盖有慈宁宫印鉴的懿旨送到了风云阁。太后对苏晚这份“纯孝”颇为受用,欣然准奏,甚至还额外赏赐了些药材布匹,让她一并带去。

出发那日,天色有些阴沉。苏晚依旧作素净打扮,只带了玉珠和两名提着药箱、实则为锦衣卫好手假扮的药童。马车一路行至宫城西北角,越走越显荒凉,朱墙褪色,甬道冷清,连鸟雀声都稀落了许多。

静思苑的宫门斑驳腐朽,守门的竟是两个年老体衰的老太监,见了懿旨,忙不迭地开门,眼神浑浊,带着惯性的麻木。

门内是一派破败萧索的景象。庭院深深,野草没膝,残破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淡淡的药气。几个衣着褴褛、眼神呆滞的女子在廊下或坐或卧,对来人毫无反应。

领路的老太监哑着嗓子道:“郡主恕罪,都是些糊涂人了,冲撞了贵人……”

苏晚目光缓缓扫过,心口玉扣并无特殊感应。她温声道:“无妨。我奉太后懿旨前来探望,略尽心意。可还有……神志稍清明些的?”

老太监踌躇了一下,指了指最里面一间紧闭的房门:“那儿……原先是赵官女子住着,前些日子还偶尔能说两句话,近来……唉,更不济了。”

苏晚心中一动,示意玉珠将带来的寻常物品分发给院中其他人,自己则带着“药童”走向那最偏僻的屋子。

越是靠近,那股药味似乎更浓了些,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甜腥气。玉扣开始隐隐发热。

房门虚掩着。苏晚轻轻推开。

屋内光线昏暗,只一张破榻,一张歪斜的木桌。一个瘦骨嶙峋、白发蓬乱的老妇蜷在榻上,背对着门口,身子微微发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咳嗽。

“赵官女子?”苏晚轻声唤道。

那老妇背影猛地一僵,抖得更厉害了,却不敢回头。

苏晚示意“药童”将带来的干净食物和普通药材放在桌上,自己则又上前一步:“老人家,我是……”

话未说完,那老妇忽然猛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双眼浑浊不堪,却透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她死死地盯着苏晚,嘴唇哆嗦着,枯瘦的手指胡乱地指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响。

“药…药……”她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辨不清字句,“别…别给我……走!快走!”

苏晚心头骤紧:“什么药?谁给你的药?”

老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抱住头,缩回墙角,浑身剧烈颤抖,语无伦次地嘶喊:“海棠…海棠开了……要命…要命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饶……”

海棠!

苏晚瞳孔骤缩!这与那护甲上的粉海棠,与贵妃的象征,再次吻合!

她还欲再问,那老妇却突然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臂和脖颈,力道之大,瞬间留下道道血痕,嘴里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彻底陷入了癫狂。

门外那两个老太监闻声慌忙跑进来,连声道:“郡主恕罪!这婆子又发疯了!冲撞了贵人!快,快拦住她!”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苏晚被玉珠护着退后几步,目光却死死锁在那癫狂的老妇身上。她看到那被抓破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点不正常的青黑色脉络。

是蛊?还是别的毒?

她被强行喂了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海棠开了……要命……”那凄厉的喊叫如同诅咒,回荡在阴冷的破屋中。

探视无法再继续。苏晚留下药材物品,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了静思苑。

马车驶离那片荒凉宫苑,苏晚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指尖冰凉。那老妇疯狂而恐惧的面容、那语无伦次的嘶喊,尤其是“海棠”二字,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脑海。

贵妃薛氏!果然是她!她不仅在掩盖,甚至在灭口!用一个疯癫的旧日宫女,来警告所有可能触及旧案的人?

车帘微动,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入车内。萧彻的气息带来一丝外面的凉意。

“如何?”他声音低沉。

苏晚睁开眼,眼底一片寒冽:“她怕极了。被人用毒或是蛊控制着。她提到了‘海棠’。”

萧彻沉默片刻,道:“我的人在外围发现了几名监视者的踪迹,身手不弱,应是宫中禁军的路子,但更诡秘些。你出来後,有人迅速潜入处理了痕迹。”

灭口?还是加强控制?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苏晚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心,“只是,打草惊蛇了。下次再想靠近,难如登天。”

而且,那位赵官女子,经此一遭,恐怕凶多吉少。

马车在寂静的宫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的辘辘声。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却被一层更浓、更血腥的迷雾笼罩。

冷宫的风,似乎追着马车而来,带着腐朽和阴谋的气息,无声地渗入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