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脚步声，伴随着又一场秋雨，已然悄然而至，已在不远处。崇庆中学的教学楼布告栏前，再次聚集起了熙攘的人群。不同于月考放榜时的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的是一种更凝重的、关乎未来走向的抉择气息——文理分科志愿表，开始填写了。
课间，走廊里，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肯定选理科啊！以后好找工作，学医、学计算机，多吃香！”
“我物理化学跟看天书一样，还是选文科吧，背背就行了。”
“文科有啥用？出来难道去当作家？喝西北风啊！”
“这还用选？肯定理科啊！以后当工程师，造飞机大炮，多带劲！”张超挥着粗壮的胳膊，仿佛已经握住了未来的扳手。
“就是！脑子坏了才去学文科，背那些死人骨头和历史年份，有啥子用？能当锤子吃？”唐鹏在一旁猛点头，小眼睛里闪烁着对理科直男的无限憧憬。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林晓宇：“晓宇，你呢？必须跟我们一样选理啊！咱们三兄弟，必须整整齐齐！”
林晓宇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种经过“深度思考”的纠结表情：“这个嘛……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我的脑回路，发现它可能更兼容文科的散装知识。物理化学那玩意，太精密了，我怕我这系统带不动。”
张超和唐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啥？！晓宇！你龟儿疯求了？”张超一把搂住林晓宇的脖子，差点把他勒断气，“文科？那是人去的地方吗？天天背得头晕眼花，出来能找到啥工作？难道去街边摆摊给人写情书啊？”
唐鹏也痛心疾首：“晓宇，你是不是被哪个文科班的小妖精迷惑了？要坚守阵地啊！理科才是咱们兄弟的江山！”
林晓宇好不容易挣脱开张超的锁喉，喘着气说：“滚蛋！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我是经过严谨的自我分析……”
“分析个锤子！”张超打断他，一脸“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你就是嫌理科难！没事，兄弟帮你！以后我的作业给你抄……哦不，给你参考！”
“超哥说得对！”唐鹏立刻附和，“有难同当！我们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坠入文科的深渊！”
就在三人“深情对视”，几乎要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苦情戏时，一个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推敲计算的意味：
“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来看，你们这个决策愚蠢得令人发指。”
三人回头，只见陶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张超和唐鹏，最后落在林晓宇身上。
“陶眼镜，你啥意思？”张超不满地瞪着他。
陶科不紧不慢地分析：“超哥，鹏哥，你俩的理科成绩虽然也不咋样，但至少比文科强点。尤其是鹏哥，你的历史地理从来没及格过吧？去文科班，等于自断双臂。而晓宇哥，”他看向林晓宇，“你各科均衡，选择文科确实可能是基于长远战略考量。但他们俩跟你瞎凑热闹，完全是感情用事，非理性选择。”
“要你管！”唐鹏被戳到痛处，有点恼羞成怒，“我们愿意！这叫义气！”
“义气不能当饭吃。”陶科摇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嘛……如果从团队角度来看，倒也未必全是坏事。”
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陶科微微一笑，露出一丝精明的神色：“晓宇哥以后肯定是要干大事的，对吧？”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晓宇，继续道：“团队里不能只有一种思维模式。需要超哥这样的执行力，鹏哥这样的……嗯，活跃气氛能力，也需要像我这样能算账能分析的人。如果大家都扎堆去学理，以后思维容易固化。分散投资，文武搭配，说不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他顿了顿，看向张超和唐鹏：“当然，前提是二位哥哥在文科班能活下来，别到时候挂科挂得毕不了业，那就不是化学反应，是化学事故了。”
张超和唐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感觉好像很有道理，而且似乎是在夸他们？
林晓宇则深深看了陶科一眼。这家伙，眼光确实毒辣，而且很会说话，既分析了利弊，又给了张超他们台阶下，还隐隐点明了他想加入这个“团队”的意图。
选择文科，是他很早就做好的决定。并非因为擅长或兴趣，而是出于一种极其功利的、来自未来的预判。他知道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理科需要的那种严谨和极致探索精神他并不具备。而文科，尤其是大学里的经济、管理、法律等专业，更看重综合能力、眼界和人脉，这些恰恰是他这个“伪高中生”的优势。未来十几年社会的变革风口，也多集中于这些领域。这是最适合他这条“重生”之路的赛道。
“所以，”陶科最后总结道，目光扫过三人，“我也选文科。”
这下连林晓宇都有点惊讶了：“眼镜，你理科成绩不错，没必要……”
陶科打断他，语气坦然：“我觉得晓宇哥你的选择通常都有道理。跟着有前途的人走，本身就是最理性的投资。而且，”他笑了笑，“我也觉得文科班未来的‘风景’，可能更值得期待。”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远处一班的方向。
张超和唐鹏可没想那么多，一听陶科也要“跳火坑”，顿时有种找到难友的感觉，刚才那点被批判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好兄弟！”张超用力拍了拍陶科的肩膀（拍得陶科龇牙咧嘴），“以后文科班咱们四个一起横着走！”
“就是！眼镜你来帮我们算算怎么及格！”唐鹏也搂住陶科另一边的肩膀。
林晓宇看着眼前这奇妙的组合：一个憨厚忠勇，一个跳脱义气，一个精明算计，再加上自己这个藏着秘密的重生者。
他忽然笑了：“行吧。那咱们文科班F4，就这么定了。”
但此刻，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件事，另一个人。
那个名字高悬在年级红榜顶端整整一年的苏晚晴。那个在图书馆惊鸿一瞥，此后偶尔在校园遇见都会让他心跳漏跳一拍的女孩。
她会选什么？
以她全面碾压的成绩，理科似乎更符合她“学神”的人设，前途也更被世俗看好。
林晓宇心里有点没底。他装作不经意地踱步到一班的走廊附近，目光扫过那个靠窗的座位。苏晚晴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雨丝，侧脸沉静，似乎周围的争论都与她无关。
他听到旁边有几个一班的女生在讨论。
“晚晴，你肯定选理科吧？老师都说你是清北理科苗子！”
“对啊，你理科那么强，不选太可惜了！”
苏晚晴闻言，缓缓转过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选文科。”
那几个女生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为什么啊？！”
“文科……以后选择面会不会窄了点？”
苏晚晴的目光掠过窗外被雨打湿的芭蕉叶，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喜欢历史里的烟云浩渺，也喜欢文字间的逻辑与力量。我觉得，那里有我更想探索的世界。”
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的喜好，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她不在乎什么“理科更好前途”的世俗看法，只遵循自己内心的方向。
林晓宇站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那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紧接着，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窃喜。
文科！
她也选文科！
这意味着，他们将有极大的概率在高二重新分班时被分到一起！崇中的惯例，文科班数量远少于理科班。
他几乎能听到命运齿轮咔哒一声扣上的美妙声响。
他强压下嘴角快要溢出的笑意，转身往回走。张超和唐鹏还有眼镜兄还在那里吹牛打屁，指点江山。当然眼镜兄只看不说。
于是，在周围同学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崇中可能最不像文科生的几个家伙，勾肩搭背地走向班主任办公室，在文科志愿表上，签下了他们“沉重”的名字。
林晓宇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恰好看到苏晚晴也正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夕阳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想着她刚才那句“我喜欢历史里的烟云浩渺，也喜欢文字间的逻辑与力量”，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再次涌现。
这是一个独立、有主见、内心世界丰富的女孩。她选择的，是她真正热爱的道路，而非世俗认为最“正确”的道路。
真好。
他没有上前搭话，只是慢悠悠地推着车，等着另外2个活宝过来。
眼睛兄则从另外一边走了，他们家不在一个方向。
3人一路打打闹闹的走着，张超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晓宇，你为啥铁了心要学文啊？是不是有啥内部消息？”
林晓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内部消息嘛，倒是有一点。”拍了拍两位“殉道”兄弟的肩膀，
“据说文科班，风景独好。”
“风景？”张超和唐鹏茫然四顾，只看到光秃秃的树枝在招手，仿佛好像在勾引他跳起来摸一下。
“嗯。”林晓宇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尤其是……前后左右的风景。”
兄弟俩似懂非懂，但看着林晓宇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总觉得这家伙选择文科，目的似乎不那么纯粹。
不过，管他呢！
兄弟在一起，哪里都是江湖。
文科的火坑，他们4兄弟，跳定了！
还有，这个树枝老子也要扯几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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