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的偷窃事件和工读学校那纸冰冷的警告，如同一盆脏水，将贾家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自此，贾家在四合院里便彻底沦为了瘟神，无论走到哪儿，邻居们都像躲避垃圾一样远远绕开，那点可怜的脸面，算是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四合院的另一头，日子同样不好过的，还有被撸了二大爷身份的刘海中。
他的世界，早已没了往日的官威和体面，只剩下一地鸡毛。
儿子刘光天还躺在医院里，那条摔断的腿，就像一个无底的窟窿，每天都在吞噬着他本就微薄的薪水。那点工资，在每日更新的账单面前，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钱的窟窿尚可想办法，心里的窟窿却无论如何也填不上。
一闭上眼，刘海中脑子里就是林卫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害得他丢了官，儿子受了伤，自己成了全院的笑话。这口恶气，堵在他的胸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不能！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几个晚上的大饼，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终于在他那被怨恨填满的脑子里成型。
这天上午，天色灰蒙蒙的，一如他的心情。
刘海中却一反常态，从箱底翻出了一件还算干净的蓝色卡其布上衣，裤子上的褶子也特意用搪瓷缸子压了压。他对着镜子碎片里那张憔悴的脸，用力挤了挤眼角，直到眼眶泛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直奔街道办事处。
办事处里，一股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刘海中一眼就锁定了目标——王主任。
他佝偻着背，脚步虚浮地挪了过去，刚一进门，不等站稳，酝酿了一路的悲情就瞬间爆发。
“王主任！”
他一声悲呼，两行早已准备好的老泪应声滑落，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颤抖。
“您可得为我们家做主啊！”
王主任正低头批阅文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刘海中，眉头下意识地就蹙了起来。对于这个爱摆官腔、思想僵化的老住户，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刘海中却不管不顾，一屁股赖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开始了他精心编排的表演。
“王主任，是我家光天，我那个倒霉的儿子啊！”
他抹了一把泪，继续哭诉。
“前几天，学校不是号召学雷锋做好事吗？他就主动去帮那个林卫，修缮轧钢厂的礼堂舞台。结果……结果孩子实在，干活太卖力，一不小心，从舞台上摔了下来……”
“腿！腿都摔断了啊！”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王主任，您给评评理，这……这怎么也算是因公受伤吧？可那林卫，连个面都不露！现在家里医院费都快交不起了，我……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来找组织。您看，能不能……能不能给申请点工伤补助，或者困难补贴？”
他企图利用信息差，将刘光天半夜搞破坏的丑事，硬生生扭曲成一出“响应号召、见义勇为”的大戏。
他说得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委屈”和“无助”。
王主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刘海中，那眼神，看得刘海中心里直发毛。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敲打在刘海中心上。
“有这种事？”
终于，王主任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没有安慰，也没有质疑，只是当着刘海中的面，不急不缓地拿起了桌上那台黑色的老式电话。
刘海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王主任的手指，在拨盘上熟练地转动着号码。
“喂，是红星小学的李校长吗？你好你好，我是街道办的小王。”
电话接通了。
刘海中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双手死死地攥住裤腿，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他死死盯着王主任的嘴，在心里疯狂祈祷，希望学校那边能看在他儿子是本校学生的面子上，含糊其辞，给他留点余地。
“李校长，我跟您核实个事儿。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刘光天的学生，前几天因为帮轧钢厂的林卫修舞台，不小心摔伤了？”
王主任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
刘海中只看到王主任的眉毛，缓缓地挑了一下。
“哦？不是帮林卫？”
“是……半夜溜进学校，蓄意破坏舞台？”
“自食其果？”
王主任的每一个反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海中的天灵盖上。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完了。
那个该死的李校长，一点面子都不给！
当王主任“咔”的一声，用力将电话扣回原位时，她脸上的平静已经荡然无存。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刘海中的双眼。
“好啊，刘海中。”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意，让刘海中浑身一哆嗦。
下一秒，那股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
“砰！”
王主任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桌上的搪瓷茶缸都跳了一下。
“你真是屡教不改！”
她霍然起身，手指几乎要戳到刘海中的鼻子上，厉声怒斥。
“你儿子受伤，明明是你自己心怀怨恨，唆使他半夜溜进学校，蓄意搞破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摔断了腿，纯属自食食果！你现在，竟然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颠倒黑白，胡编乱造，妄图骗取国家的补贴款？”
“你的思想，已经不是有问题了！”
“是烂！烂到根了！”
雷霆般的怒吼，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回荡。
刘海中彻底懵了，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设想中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在短短一通电话的时间里，就输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鉴于你破坏公共财产，思想态度极其恶劣，并且存在严重的欺骗行为！经街道办研究决定，对你个人，处以五十元的罚款！”
王主任斩钉截铁地宣布了处理结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罚款单，“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立刻就交！要是交不出来，我现在就给你单位打电话，让他们直接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五十元！
刘海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今天来，是想从街道办弄点钱回去救急的，结果钱一分没要到，反而要自己再掏出五十块钱！这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这哪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灰头土脸地从街道办大楼里走出来，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罚款单，只觉得天旋地转。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气急攻心之下，他眼前阵阵发黑，走路的腿都软了，脚下摇摇晃晃，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就在他失魂落魄地横穿马路时，根本没注意到旁边。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车铃声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腿弯处被一股大力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摔倒在地。
一个骑着二八大杠的年轻人，也歪歪扭扭地停下了车。
“嘿！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那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一脸的横肉，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恶人先告状。
“你看看！你看看！把我这车都给撞坏了！这脚蹬子都歪了！你说怎么办吧！”
他指着自行车上一个根本看不出的划痕，开始大声嚷嚷。
刘海中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刚从街道办出来，心虚气短，哪里还有跟人争执的力气。
拉扯了半天，最终，在对方的蛮不讲理和路人的围观下，他只能屈辱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塞给对方了事。
祸不单行。
刘海中孤零零地站在喧闹的街边，手里攥着那张五十块的罚款单，口袋里又空了五块。
冷风一吹，他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眼前一黑，气得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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