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刚撕开一道鱼肚白，晨曦微弱的光还未彻底铺满京城的冬日，四合院的前院，已经提前炸开了锅。
一股混合着馊水、烂菜叶和某种不可名状秽物的恶臭，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早起人的鼻腔。
院里那个唯一的公用水池，不知被哪个天杀的用破布和黄泥堵得死死的。
池子里积攒了一夜的脏水无法排出，混着新添的污物，肆无忌惮地漫过池沿，在青石板上汪成了一片黏稠恶心的沼泽，几乎无处下脚。
“哎呦我的妈！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干的啊！”
一个拎着夜壶准备出来倾倒的大妈，刚迈出门口一步，差点滑倒在污秽里，顿时破口大骂。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大早的，脸都别想洗了！”
“太损了！这心都黑成什么样了才能干出这种事！”
准备生火做饭、洗漱上班的邻居们被堵在自家门口，怨气冲天，整个前院的空气都充满了火药味。
就在这片嘈杂的咒骂声中，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何雨柱，人称傻柱。
他左手提着个空荡荡的铝制饭盒，右手插在兜里，嘴里打着长长的哈欠，一脸餍足后的疲懒。
这副模样，院里明眼人一看便知，定是刚从后院贾家“送完温暖”回来。
当他看到水池边的景象时，那份得意瞬间凝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目光在怨声载道的邻居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林卫家。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顶上了他的脑门。
昨天刘海中那两颗飞出去的门牙还历历在目，院里敢这么横的，除了那个新来的林卫，还能有谁？
他脑子里那根简单的逻辑链瞬间形成：林卫打了二大爷，心里不忿，所以堵了全院的水池报复社会！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也找到了一个在众人面前彰显自己“正义感”的绝佳机会。
“还能有谁！肯定是林卫那个小王八蛋干的！”
傻柱把饭盒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气势汹汹地大步流星，三两步就冲到了林卫家门口，攥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在门板上。
“砰！砰！砰！”
“林卫！你个小畜生给老子滚出来！”
“干了缺德事就想当缩头乌龟？门儿都没有！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老子拆了你的门！”
他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横飞，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屋里，林卫刚刚打完一套拳，浑身气血通畅，筋骨舒展。
听到这粗野的砸门声和叫骂，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可笑。
这傻柱，真是四合院里永不缺席的免费猴戏。
他不急不缓地收了功，走到门后，猛地一下将门拉开。
门外的傻柱用力过猛，差点一头栽进来。
林卫身形一侧，让他扑了个空，同时冷冷地开口。
“一大早的，在你爹坟头号丧呢？”
“我号丧？”
傻柱稳住身形，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他猛地一指院子中央那片狼藉，嗓门提得更高了，仿佛声音大就占理。
“你少他妈给我装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咱们这院里，除了你这个刚打了二大爷的刺儿头，还有谁心眼能这么坏？你这是报复！报复我们全院的人！”
“赶紧的！别废话！麻溜地给老子把水池通开，再给全院的街坊邻居，挨家挨户磕头道歉！”
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不少脑子不太灵光，又急着用水的邻居，还真就被他这番话给带了节奏，看向林卫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指责和怀疑。
林卫看傻柱这副蠢到极致还洋洋得意的模样，连生气的欲望都提不起来了。
跟这种蠢货争辩，只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他一言不发，只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傻柱的脚下。
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低头看看你的鞋。”
林卫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看我鞋干嘛？”
傻柱一愣，嘴里嘟囔着，但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只一眼，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他那双黑色的懒汉布鞋上，鞋面和鞋底的缝隙里，赫然沾满了新鲜的、湿漉漉的黄泥！
那黄泥的颜色，那黏糊糊的质地，跟水池里堵着的那一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秒。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林卫的脸上，转移到了傻柱的鞋上。
林卫见火候差不多了，根本不给傻柱任何辩解的机会，再次伸出手指，指向了不远处中院的墙角。
“大家再看看那里。”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地扭头看去。
只见中院许大茂家窗下的墙角，一只粪桶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桶口朝下，里面的东西只剩下不到一半。
而在粪桶旁边，一滩黄褐色的污秽之物，混着泥土，泼洒得到处都是，显然是倾倒时没拿稳造成的。
那泼洒的痕迹，一路蜿蜒，最终消失的方向，正是前院的水池！
真相，在这一刻，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来解释了。
在场的所有人，脑中瞬间就拼接出了完整的画面！
这根本就是许大茂那个孙子，不知道是想学别人泼粪报复傻柱，还是单纯手欠，结果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自己手艺不精，把粪桶给弄洒了！
他做贼心虚，害怕天亮被人发现，才慌里慌张地用泥巴裹着那些污物，一股脑全推进了公用水池里，企图毁尸灭迹！
而傻柱，这个刚从贾家“晨练”回来的热心肠，不偏不倚，正好一脚踩在了许大茂没处理干净的“犯罪现场”上！
自己鞋上沾了最直接的证据，却还浑然不觉，反而跳出来指认别人是凶手！
“哈哈哈……傻柱，你可真是……真是个活宝啊！”
人群中不知谁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爆笑。
紧接着，嘲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整个前院的气氛，从愤怒，瞬间转为了荒诞和滑稽。
傻柱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就在这时，后院的聋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出来给自己的“宝贝孙子”救场的。
“柱子也是……也是关心院里，一时糊涂，看错了，看错了……”
老太太还想倚老卖老地打个圆场，把这事轻轻揭过去。
林卫却根本不给她这个面子。
他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脸上挂着一抹笑呵呵的表情，那笑容，却让熟悉他的人感到一阵发寒。
“老太太，您说得对。”
“傻柱就是太热心了，尤其是对贾家，那真是掏心掏肺，比对自己亲爹妈都好。”
他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不过我就是有点好奇，傻柱这么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地护着贾家，是不是一大爷私下里许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恰好赶来，脸色已经开始不对劲的易中海，慢悠悠地，吐出了那句最致命的猜测。
“比如说，等贾东旭哪天不行了，让他……”
林卫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那个“让”字后面是什么，他没说。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聋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和墙上的石灰一样白，手里的拐杖都有些握不稳了。
而刚刚赶到现场，本想以一大爷身份来主持“公道”的易中海，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对枕边人都不曾完全吐露的养老计划，竟然……竟然被林卫就这么轻飘飘地、当着全院人的面，给掀开了一个血淋淋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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