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江辰擦拭着双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皮,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掠过眼底。
“正好,我也要回家处理点‘家务事’,咱们顺路。”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冉秋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两人并肩走着,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着路边的白杨树叶,沙沙作响。冉秋叶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为自己的学生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被江辰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给堵了回去。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事情不要太严重。
然而,当他们一踏进四合院的大门,眼前混乱的一幕,瞬间击碎了她所有侥幸。
中院里,贾家门口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
贾张氏正一屁股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两条粗腿毫无仪态地伸着,双手不断地拍打着大腿,发出“啪啪”的闷响。她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此刻已经涕泪横流,嘴里正中气十足地哭嚎着,调子拐了十八个弯,内容无非是老贾家绝后了,孤儿寡母没法活了云云。
秦淮茹则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块手帕,不停地在眼角擦拭,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院里看热闹的邻居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各异,有同情的,有鄙夷的,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和看戏的兴奋。
这幅熟悉的画面,让冉秋叶的眉头瞬间锁紧。
她快步上前,拨开人群。
“婶子,淮茹姐,这是怎么了?”
秦淮茹一见是冉秋叶,哭声更大了几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冉老师,您可来了!您快给我们家做主啊!我们家棒梗儿……我们家棒梗儿他……”
旁边一个快嘴的大妈立刻接过了话头,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个遍。
“还能怎么着?贾家这小兔崽子,大白天撬门溜进江辰屋里偷东西,结果自己不小心,从窗台上摔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什么?
入室盗窃?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冉秋叶的脑海中炸响。
她那张秀丽的面庞,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煞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无法相信,自己三令五申,苦口婆心教导的学生,那个在课堂上看起来还有几分怯懦的孩子,竟然会做出如此无法无天,触犯法律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这是犯罪!
江辰的视线冷冷地从哭天抢地的贾家婆媳身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走向自家门口。
门锁已经被暴力破坏,锁芯耷拉着,门框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撬痕。
他推开门,走进屋里。
房间内,一片狼藉。
几个抽屉被拉开,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江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他那个用整块黄花梨木雕琢而成的鲁班枕,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枕身上多了几处刺眼的磕碰划痕,破坏了它原本温润光滑的质感。
他走过去,弯腰,将鲁班枕捡了起来。
指尖抚过那几道崭新的伤痕,他眼中的温度,一寸寸冷却,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当他再次走出房门时,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整个喧闹的中院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江辰没有看任何人,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秦淮茹和贾张氏的脸上。
他从上衣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红色的封皮,在灰败的四合院背景中,红得刺眼。
他将工作证“啪”地一声打开,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上面那枚熠熠生辉的轧钢厂保卫科徽章。
“秦淮茹,贾张氏!你们听好了!”
江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棒梗儿,屡教不改,已经从简单的小偷小摸,升级为入室盗窃!”
“今天这事,我不会再私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迫人的气势让秦淮茹下意识地后退。
“我现在,就以轧钢厂保卫科联防队员的身份,将他这个惯偷、累犯,亲自扭送到派出所法办!”
“法办”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贾家婆媳的心口上。
贾张氏那杀猪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秦淮茹脸上的眼泪也瞬间凝固。
两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
送派出所?
留案底?
在这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她们比谁都清楚!
一个有了污点的孩子,招工、参军、升学……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他绝缘。
这辈子,就真的全毁了!
“不要啊!”
秦淮茹最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然当着全院人的面,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她手脚并用,爬到江辰脚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
“江辰!江辰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送他去派出所!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啊!他要是留了案底,这辈子就全完了!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她真的把头往地上磕去,发出“咚咚”的闷响。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在旁的冉秋叶,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虽然对棒梗儿恨铁不成钢,可为人师表的责任感,让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就这么被送进那高墙之内。
“江辰同志!”
冉秋叶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站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恳求。
“我……我为我的学生,向你道歉。”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能不能……求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只是个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
江辰的目光,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秦淮茹身上,移到了冉秋叶那张写满焦急与哀求的脸上。
看到那双清澈眼眸中的祈求,江辰心中那块坚硬的寒冰,似乎被这股暖意融化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片刻。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最终宣判。
终于,他缓缓开口。
“好。”
一个字,让秦淮茹和冉秋叶同时松了一口气。
“冉老师,今天,我给你这个面子。”
江辰的目光转向秦淮茹,但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
“人,可以不送走。”
他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刺骨。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的手指,指向屋里的方向。
“我那个鲁班枕,是名贵的黄花梨木雕刻而成,价值不菲。现在被他摔坏了,再加上他三番五次偷窃给我造成的精神损失,一共,赔偿一百元!”
“一分,不能少!”
“一百块!”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
贾张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你抢钱啊!一个破枕头你要一百块!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她故技重施,又要开始撒泼哭穷。
江辰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淮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秦淮茹,别演了。”
“你婆婆贾张氏的枕头底下、炕洞里,藏着你男人贾东旭当年工伤去世时,厂里发下来的六百多块抚恤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贾张氏的哭声、骂声、尖叫声,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戛然而止!
院里所有的邻居,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一道道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射向了贾张氏!
六百多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是一笔何等恐怖的巨款!
而贾家,竟然揣着这笔巨款,天天在院里哭穷卖惨,占尽了所有人的便宜!
就在所有人震惊地看向贾张氏,而贾张氏本人也因这天大的秘密被当众戳穿,大脑一片空白,陷入呆滞的混乱瞬间——
江辰的指尖,对着贾家那黑洞洞的门里,几不可查地,轻轻一弹。
一张无形的“飞偷符”,化作一道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微光,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瞬间没入了贾家的里屋。
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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