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的汽笛声悠长而嘶哑,像一把钝刀,割开了车厢里沉闷的空气。
何雨柱的眼皮动了动。
他醒了。
他侧过身,动作轻缓地调整了一下背上的重量。
妹妹何雨水温热而均匀的呼吸,正一下下扑在他的后颈上。他下意识地用手肘向上托了托,让背上这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睡得更安稳一些。
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他看到了“北京”两个鲜红的大字。
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里是五十年代的北京。
而他,不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庸庸碌碌的社畜,而是这个时代里,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庇护的少年,何雨柱。
胸腔里那股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记忆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沉淀。取而代之的,是背上这个小人儿带来的,一份无法推卸的重量。
这才是真实的。
何雨柱随着人潮走下火车,一股混杂着煤灰与尘土的独特空气灌入肺里,呛得他喉咙发痒。
广场上阳光刺眼,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泛黄的胶片色。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个时代的味道,连同那份激荡与不安,一并吞入腹中,再狠狠地压下去。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做主!”
这句无声的呐喊,是他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宣言。
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换乘冒着黑烟的公交车。十几分钟后,记忆中那座熟悉的牌楼出现在视野尽头。
南锣鼓巷。
他背着妹妹,凭着脑海里那份清晰的路线图,找到了巷子深处的95号院。
红星四合院。
院门虚掩着,他刚要迈步进去,一道瘦小的身影就从门房里蹿了出来,正好挡在他面前。
来人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面,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院里的三大爷,阎埠贵。
“呦,柱子回来啦?”
阎埠贵的声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仿佛是久别重逢的亲人。
“你爹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何雨柱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阎老抠。
这算计的本能,比狗闻见肉骨头还快。开口第一句,不是问孩子路上累不累,而是先确认“人情”和“特产”有没有到位。
“三大爷。”
何雨柱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爹在那边工作挺好,就不回来了。”
他只说了结果,半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我这背着雨水呢,先进去了啊。”
说完,他侧身绕过阎埠贵,径直向院内走去。
阎埠贵伸着脖子,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被堵了回去,噎得他直咂嘴。他看着何雨柱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狐疑。
这傻柱子,出去一趟,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滑不留手,一点油水都刮不下来了。
穿过狭窄的前院,中院豁然开朗。
何雨柱一眼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两间正房,带一间耳房,整个四合院里位置最好的房子。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木门被推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涌了出来,混杂着木头受潮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他将雨水轻轻放到床上,拉过一床带着樟脑丸味道的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转身打量这个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陈设简单,但桌椅板凳都还在,也算整洁。
他没有耽搁,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摸索着掀开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子,静静地躺在下面。
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瞬。
盒子打开,一股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里面,一沓印着工农兵图案的旧版人民币整齐地码放着。他捻了捻,厚度可观。
两百万。
换成新币,就是二百块。
在这年代,这是一笔能救命的巨款。
纸币下面,还压着几张泛黄的全国粮票,和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介绍信。
信的抬头,是三个醒目的大字。
红星轧钢厂。
何雨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那个便宜老爹,总算没把事做绝。钱、粮、工作,都安排好了。有了这些,他和妹妹短时间内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哥……”
床上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呢喃。
何雨水醒了,正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不安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何雨柱连忙坐到床边,用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
“雨水别怕,咱们到家了。”
他放柔了声音,耐心地解释着:“爹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以后,有哥哥在,绝对不会让雨水饿肚子。”
小丫头似懂非懂,但哥哥坚定的眼神和温暖的手掌,让她找到了主心骨,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不轻不重,三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
一大爷易中海。
他手里端着一个海碗,碗沿上磕了个大大的豁口,露出灰白的瓷胎。碗里,是半凝固的棒子面糊糊,黄得有些刺眼。
“柱子,听说你们回来了。”
易中海一脸和蔼,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你爹不在,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一大爷说。”
他将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目光越过何雨柱,落在了床上的何雨水身上。
“这刚回来,家里肯定没开火,先让雨水喝点糊糊垫垫肚子。”
何雨柱的目光从那碗糊糊上移开,落在了易中海那张布满“关切”的脸上。
真是个好人啊。
院里公认的道德标杆,八级钳工,一大爷。
可惜,这碗棒子面不是白送的。
这是钩子。
吃下去,就欠了他的人情。往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插手何家的事,一步步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何雨柱的脸上,瞬间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惶恐。
“一大爷,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他没有伸手去接。
反而,他转身走进了昏暗的厨房。
片刻后,他端着一个瓢走了出来。
瓢里,是满满的、雪白晶莹的大米。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白色刺得人眼睛生疼,与易中海碗里那碗黄糊糊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您看。”
何雨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生晚辈的诚恳。
“我爹走的时候都安排好了,给我们兄妹留足了嚼用,钱和粮票都够。您这碗棒子面还是拿回去给东旭哥补补身子吧,我们家可不能占您这个便宜。”
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家不困难,不需要接济。
又把那碗“恩情”给顶了回去,还顺带点出了他易中海的私心——你徒弟贾东旭才是你最该关心的。
易中海端碗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和蔼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他看着何雨柱。
眼前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感激,但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口深井,看不到底。
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什么“以后要听话”、“要团结邻里”、“一大爷给你做主”,全都被堵死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小子……不是傻柱吗?
怎么出去一趟,连脑子都开窍了?
易中海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这样,那一大爷就放心了。”
他收回了那只僵在半空的手。
“有事记得找我。”
说完,他端着那碗棒子面糊糊,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何雨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的惶恐和感激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这第一次交锋,看似平淡,实则已经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这个四合院,从今天起,要换个活法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