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何雨柱就已起身。
他仔细安顿好妹妹何雨水,将那封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工作介绍信贴身放好,大步迈向了轧钢厂。
他心里透亮,这个年代,情怀与热血都抵不过一张稳定的饭票。一份国营大厂的工作,一个干部身份,这才是能让人挺直腰杆的硬通货。
轧钢厂的门楼高大威严,红砖墙壁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八个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人事科里,办事员接过介绍信,眼皮都没抬太高,公事公办地扫了一眼,便挥挥手。
“去食堂,找钱利华主任报到。”
何雨柱道了声谢,转身便朝食堂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就钻进了他的鼻腔,其中夹杂着油脂烧过头的刺鼻气息。
他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刚踏进食堂后厨的门槛,一阵咆哮声就迎面扑来。
“废物!一群废物!”
一个身材滚圆、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中年胖子正指着几个厨师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今天市里有重要领导来视察!点名要吃川菜!你们谁他娘的会做?啊?”
“平时一个个吹牛吹得震天响,说什么南来的北往的都见过,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全都成了蔫茄子!掉链子!”
这人正是食堂主任,钱利华。
何雨柱的脚步顿住了。他的眼神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在了钱利华那张因愤怒和焦急而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机会。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拨开看热闹的帮厨,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钱利华的耳朵里。
“钱主任,我是新来报到的厨师何雨柱,我父亲是何大清。川菜,我会。”
钱利华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一双小眼睛斜睨着何雨柱,从头到脚地打量。
太年轻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他脸上的不信任几乎要溢出来。
“你会做?你个毛头小子,别在这儿给我添乱!滚一边去!”
何雨柱没有动,神色平静,仿佛没听见那句呵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的身影火烧眉毛似的冲了进来。
“老钱!领导的车已经进厂门了,马上就到!菜呢!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来人是厂办的王秘书,他一进门,看到后厨这剑拔弩张、毫无动静的场面,心先凉了半截。
钱利华一见王秘书,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汇成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王……王秘书,这……这还在准备……”
“还在准备?”
王秘书的调门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尖锐得刺耳。
“我可告诉你钱利华!今天来的可是市里主管工业的刘副主任!人家在四川工作过多年,就好这一口地道的川菜!这是王书记亲自下的招待任务,你要是敢给我搞砸了,王书记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钱利华眼冒金星,他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
后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引火烧身。
何雨柱再次上前,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领导,让我试试吧。”
“要是做砸了,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王秘书和钱利华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是一脸绝望,一个是一脸审视。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钱利华死死盯着何雨柱,像是要把他看穿,最后牙关一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小子,今天就信你一次!”
“你要是真有那金刚钻,以后这食堂,你说了算!要是敢糊弄我们,你现在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何雨柱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了灶台。
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案板上现有的食材——豆腐、鸡胸肉、花生、辣椒、花椒……
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
他沉声报出菜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指挥气度。
“那边那个,帮我把豆腐切块,鸡肉切丁。你,准备葱姜蒜末。还有你,花生米剥好。”
被他点到的几个帮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动了起来。
后厨里那几个老师傅,则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他们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的下巴颏儿差点砸在脚面上。
只见何雨柱根本没去碰帮厨准备的料,而是自己拿起了一块豆腐,另一只手抄起了菜刀。
手腕一翻,刀光乍起。
那把沉重的厨刀在他手中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刀锋落下,只听见一阵密集却极富韵律的“咄咄”声。
豆腐块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刀锋的起落而飞舞。
另一边,他处理鸡丁的动作更是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颠勺、控火、调味……
一系列动作如同演练了千百遍,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多余的停滞。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铲,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宗师气度。
不过片刻功夫,一股霸道的、辛辣鲜香的气味猛地炸开,瞬间侵占了整个后厨的空气。
麻辣,焦香,复合的香气勾得人舌根发酸,口水直流。
钱利华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眼睛瞬间就亮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是这股味儿,就地道!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完成任务时,何雨柱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举动。
“来,端一盆清水,再拿一块最嫩的内酯豆腐过来。”
他吩咐道,然后又指了指灶上温着的一锅清汤。
“把那锅吊好的鸡汤也端过来。”
“这……他要干什么?”
“两道菜不是做好了吗?怎么还要豆腐?”
所有人都愣住了,满脸的困惑。
何雨柱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
如果说刚才他是挥洒自如的大厨,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位即将进行神圣仪式的匠人。
他拿起那块嫩如凝脂的豆腐,左手轻轻扶住。
右手的菜刀瞬间化作了一道银色的幻影。
众人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他出刀的速度,只能看到一片令人目眩的刀光在豆腐上闪烁,耳边响起的是一阵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连贯的切割声。
那不是切菜。
那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片刻之后,何-雨柱停下动作。
他将那块外形依旧完整的豆腐,用刀面轻轻一推,送入旁边的清水盆中。
奇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生了。
那块豆腐在水中,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蒲公英被春风拂过,瞬间散开,化作了数千根细如发丝、绵软洁白的豆腐丝。
根根分明,在清水的映衬下,宛如一朵盛开的雪菊。
“文思……文思豆腐!这是失传的文思豆腐刀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失声惊呼,声音都在颤抖。
何雨柱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
他用漏勺将那如云似雾的豆腐丝轻轻捞出,沥干水分,放入另一只滚沸的顶级鸡汤中。
那鸡汤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油花,却散发着醇厚至极的香气。
豆腐丝入汤,瞬间舒展。
他再用筷子夹入几缕细如发丝的火腿丝和碧绿的青菜丝作为点缀。
随即,盛入汤碗。
一碗看似清汤寡水,平平无奇的“开水白菜”,就此完成。
当这道菜被小心翼翼地端到领导面前时,那位气度不凡的刘副主任看着碗里那几片“白菜”,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这就是轧钢厂的待客之道?用开水烫白菜?
可当他将信将疑地舀起一勺清汤,送入口中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双眼猛地睁大,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极致鲜美。
清冽的汤汁滑过喉咙,初尝只觉清淡,可随即,一股无比醇厚、霸道的鲜香就在整个口腔中轰然引爆,层层叠叠,回味无穷。
简单,却又透露着极致的奢华。
清淡,却又蕴含着万千的滋味。
“好!”
“好!”
“好!”
刘副主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地“霍”一下站了起来,引得同桌的王书记和杨厂长都侧目不已。
“这道开水白菜,比我当年在国宴上吃到的还要正宗!无上的美味!小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
王书记和杨厂长也好奇地品尝了一口,同样被这神乎其技的味道彻底征服,脸上写满了惊艳。
钱利华此刻已经乐开了花,他赶紧上前,挺着胸脯,满脸红光地介绍道:
“领导,这位是我们食堂新来的厨师,何雨柱同志。”
王书记当场一拍桌子,声音洪亮。
“什么新来的!乱弹琴!”
“从今天起,何雨柱同志就是我们轧钢厂食堂的主厨!行政级别参照干部待遇!工资,直接定在五级厨师标准,每月三十七块五!”
何雨柱站在后厨门口,听着外面传来的话,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轧钢厂,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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