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世界，褪去了所有颜色。
他趴在泥水里，嘴里是铁锈和腐泥混合的腥甜。
视野中的树影和天空，斑驳灰败，像一幅被雨水浸烂的旧画。
唯一鲜活的，是指缝间渗出的血，以及神魂中燃烧的恨。
“冷静，小凡！稳住道心！”
戒指里，药老的声音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原来药老只剩下了一道残魂在戒子里面。
“那孩童动用的绝非寻常手段！恐怕是燃烧本源的禁术！林枭此举，看似风光，实则歹毒，竟拿亲子性命炫耀武力！”
药老试图用过去的逻辑，为叶凡重塑信念。
但这一次，叶凡只是在泥水里，发出一声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嘶哑气音。
“代价？”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鬼魂。
“药老……你见过谁家的‘代价’，能一拳打死金丹后期的妖王？”
“你见过谁家的‘代价’，会因为猎物皮毛不好，就随手扔掉？”
药老哑口无言。
那画面，同样击碎了他身为上古药尊的认知。
“他不是炫耀……”
叶凡撑起身体，抹去脸上的污血，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
“他是在，教儿子。”
就像凡人父亲，教儿子如何用弹弓打鸟。
仅此而已。
那头他需要仰望、需要拼死逃命的裂地魔猿，在人家父子眼中，就是一只路边的麻雀。
这个认知，比任何重伤都致命。
它摧毁的，是一个人赖以生存的逻辑与尊严。
“别想了！天妖之心！只要得到天妖之心，你就能脱胎换骨，洗刷今日之辱！”药老只能将一切希望，押在最后的机缘上。
“对……天妖之心。”
叶凡的瞳孔里，终于重新燃起一点光，一种近乎疯魔的火焰。
他不再去想那对父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份碾碎灵魂的荒诞感。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爬。
不计代价，不择手段，爬到万妖秘境，拿到那颗心脏。
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
高空之上。
林天很快又找到了一头“铁背苍狼”。
结果，他一拳下去，苍狼直接爆成了一团血雾。
“父王！这个也不行！皮都打没了！”林天苦着小脸，很是懊恼。
林枭看着儿子，眼中是纯粹的笑意。
混沌冰凰体，就是如此霸道。
林天对力量的掌控还很稚嫩，全力一击，自然收不住手。
“无妨，熟能生巧。”
林枭揉了揉他的头。
“热身结束，该办正事了。”
他抬眼，望向广袤沼泽的中心。
【天命剧本】早已在他脑海中标注出一切。
“万妖秘境，上古妖族大能所留，入口位于‘葬龙渊’之下，需以身负大气运者的精血为引，方可开启。”
林枭的唇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
大气运者的精血？
这不巧了。
“天儿，抓稳了。”
话音未落，九龙沉香辇便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流光，瞬间跨越千里，悬停在一处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上空。
此地阴风呼啸，怨气冲天，正是葬龙渊。
林枭抱着林天，踏出车辇。
他没找机关，也没念法诀。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身前的虚空，轻轻一点。
指尖之上，一缕微不可查的混沌气，裹挟着一丝从叶凡身上“借”来的天命气运，悄然散开。
嗡——
前方的空间，没有任何征兆地扭曲起来。
一圈圈透明的涟漪荡漾开来，那片虚空如同画卷般向两侧卷曲，露出后面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股苍茫、古老、野性十足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太古妖族的气息。
万妖秘境，开了。
“父王，这是什么？”林天好奇地看着那道光怪陆离的门户。
“一个玩具箱。”
林枭语气轻松。
“很久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妖族，把他最喜欢的玩具都藏在了这里。我们进去，挑一个最好的带走。”
他抱着林天，踱步走入那道空间裂隙。
裂隙在他们身后，悄然闭合。
秘境内，天穹是诡异的暗红色。
大地之上，古木参天，每一棵都如山岳般巨大，奇形怪状的妖兽在林间奔走咆哮，彼此厮杀，充满了原始的血腥。
这里的灵气，狂暴而驳杂，寻常修士吸入一口，都可能被妖力侵蚀，走火入魔。
但对林枭父子而言，并无影响。
混沌魔体与混沌冰凰体，足以炼化世间一切异种能量。
“父王，这里的猴子，比外面的还丑。”林天指着远处一头浑身长满骨刺的巨猿，认真评价。
“那是‘白骨魔猿’，心肝是炼制‘破障丹’的主药，不过味道太腥，不好吃。”
林枭随口点评，神念却早已覆盖了整个秘境。
【天命剧本】的指引，配合他元婴境的强大神魂，秘境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找到了。”
他目光一凝，锁定了秘境最深处，那座悬浮在空中的血色祭坛。
祭坛中央，一颗巨大的、如心脏般搏动着的血色晶石，正散发着让万妖臣服的恐怖威压。
天妖之心！
原剧情中，叶凡九死一生，闯过重重关卡，才在药老的帮助下，侥幸得到的至宝。
而现在……
林枭抱着儿子，身影一闪，直接挪移而去。
……
半日后。
一道狼狈的身影，终于连滚带爬地来到了葬龙渊。
正是叶凡。
他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全靠一口气吊着。
“药老，就是这里！地图上标的，就是这里！”他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没错，入口就在这深渊之下！小凡，用你的血！”
叶凡没有犹豫，逼出一大口精血，洒向深渊。
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一息。
两息。
深渊之下，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叶凡脸色一白。
药老也愣住了：“不该啊……难道是血不够？”
叶凡咬牙，再次逼出精血，脸色已苍白如纸。
依旧没反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叶凡状若疯魔，几乎要将全身血液榨干。
就在他濒临绝望之际。
“嗡……”
他身前的空间，忽然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一道他从未见过的空间裂隙，缓缓开启。
“开了！开了！哈哈哈哈！”
叶凡放声狂笑，笑声中带着血泪。
他以为，是自己锲而不舍的诚意，终于感动了秘境。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冲了进去。
他不知道。
秘境之所以会对他这个“天命之子”开启一道小门，是因为它的“核心”与“规则”，在不久前，已被一个更高级别的存在，彻底改写。
进入秘境的瞬间，叶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站在一处山巅，俯瞰着这片苍茫的妖族世界，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令他战栗的力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林枭！你带着儿子在外面游山玩水，绝对想不到，这片绝地之中，还藏着如此惊天的造化！”
“这一次，是我赢了！”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豪情壮志。
他摊开那张用性命换来的兽皮地图，仔细辨认着方向，准备前往地图标记的核心之地。
然而，就在此时。
高天之上，一个平静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多谢你带路。”
叶凡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骇然抬头。
只见暗红色的天穹下，林枭抱着他的儿子，正悬浮于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林枭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张浸满血污的兽皮地图上，像在看一个尽职尽责的引路人。
叶凡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他……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比自己来得更早？！
那股刚刚燃起的豪情壮志，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你……你……”叶凡指着林枭，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地图不错。”
林枭点评了一句。
然后，当着叶凡的面，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在他的掌心，一颗拳头大小、通体血红、宛如活物般剧烈搏动的心脏，正散发着让整片秘境都在颤抖的无上妖威。
天妖之心！
它，已经在林枭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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