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荒原，暴雨刚停，空气里还裹着湿土和硝烟混杂的味道。
岗哨的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到林骁的作战靴上，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怀里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敌军行为日志》。
纸页早已被汗水浸得发黄，边角甚至裂开几道口子，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依旧清晰——双胞胎替身站位偏差0.3秒、运输车队尾车烟迹偏左15度、三名敌军士兵换岗时脚步同步率高达98.6%……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自动拼接，像一段段无声录像反复回放。
突然，某个画面定格：一辆空车返程时，车底沾着C7峡谷特有的红壤，而那条路，根本不在常规补给线上。
林骁眼神一凝。
他合上本子，低声自语：“他们在建隐蔽指挥链。”
三年前那场伏击战瞬间涌上心头——七名战友埋伏在断崖两侧，等来的不是敌军主力，而是精准的炮火覆盖。
事后查明，是敌方提前截获了我方短波通讯，反向定位，一锅端。
那晚的惨叫和火光，至今还烙在他穿越后的梦里。
“不能等他们建好。”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径直走向营地西侧的通讯帐篷。
赵磊正蹲在门口啃压缩饼干，看到林骁过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又……又有新发现？”
“C7峡谷东侧，废弃气象站。”林骁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张手绘地图，摊在泥地上，“混凝土结构，背靠断崖，无监控覆盖。敌军最近三次运输路线绕开主雷达区，终点坐标都在这附近。我怀疑他们在架设短波中继站。”
赵磊手一抖，饼干渣撒了一地：“你是说……敌后通讯节点？可这没命令啊！咱们进去就是越境侦察，搞不好算战时违规行动！”
“我知道。”林骁语气平静，“所以我不需要命令。只要今晚有人跟我去确认一眼，回来不提这事，就当没发生。”
帐篷帘子一掀，周大勇探出头来，满脸警惕：“你疯了？上次伏击还能说是遭遇战，这次是主动摸进敌后核心缓冲区！排长知道了非扒了我们皮不可！”
“正因如此，才不能等命令。”林骁盯着他，“等指挥部开会、审批、调人、部署，黄花菜都凉了。他们现在只是建站，等信号通了，整个侦察营的加密频道都可能被监听。你告诉我，到时候谁负责？”
周大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骁没再逼他，只淡淡道：“我去。谁愿意跟，现在收拾装备。”
沉默了几秒。
赵磊咬牙捡起地上的饼干，塞回口袋：“我去……我技术支援不能掉链子。”
又过了几秒，孙浩从角落里缩着脖子站起来，声音发颤：“我……我也去！虽然我……我可能帮不上啥忙……”
“你只需要闭嘴、跟紧、别开枪。”林骁看了他一眼，“胆小不丢人，乱动才送命。”
凌晨一点十七分，三人从北侧排水沟悄然离营，避开夜巡岗哨，借着暴雨后浓重的雾气，贴着干涸河床匍匐前进。
每三十米停一次，用红外望远镜扫视前方。
通讯全程静默，只靠手势推进。
孙浩的腿从出发就在抖，到中途时几乎走不动，全靠赵磊架着胳膊往前拖。
“林骁……真就咱仨？”他声音抖得像风里的铁皮，“连个掩护都没有？要是被发现，连撤退预案都没有啊……”
林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越多人，越容易暴露。记住，只观察，不交火。只要他们没开机传输，我们就不是入侵，只是‘路过’。”
孙浩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
两小时后，气象站出现在视野中——一栋低矮的混凝土建筑半塌在山坳里，外墙爬满枯藤，屋顶塌了一角，像具被遗忘的尸骸。
三人趴在十米外的乱石堆后，林骁缓缓举起夜视镜。
窗框残破，但玻璃被重新封死，缝隙还贴了防震胶条。
屋内有微弱红光闪烁，像是设备待机指示灯。
他屏住呼吸，一点点挪近。
透过半碎的玻璃，一眼锁定屋内布置——Y型定向天线架在东南角，通过穿墙接口连入室内；中央桌上摆着军用级加密电台，型号是敌军最新列装的TR-9B；一名操作员正低头调试频率发生器，耳机线垂在桌边，嘴里还念着一串数字节奏。
林骁闭上眼，大脑自动开始记录：天线朝向217度，误差不超过半度；设备序列号刻在电台右侧，前缀“ZK-8”；操作员每念完一组频率，会轻敲三下桌面，像是某种确认暗号……
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墙上。
一张手写的频率表贴在电源开关旁，墨迹未干，上面标注着几个波段和时间点，末尾还画了个箭头，指向“主控链路接通倒计时”。
就在这时，赵磊悄悄掏出微型相机，手指刚碰到快门键——林骁的手指在夜视镜边缘微微收紧，瞳孔骤然一缩。
赵磊还没按下快门，屋内的灯却突然熄灭了——不是断电那种闪烁，而是精准、果断地熄灭，仿佛一记无声的警报在黑暗中炸响。
“趴下！”林骁低声喝道，左手猛地拽住赵磊的后衣领，右手一把将孙浩按进泥里。
三人瞬间趴在地上，像三块融入夜色的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风停了，雨后的湿气凝结在草尖上，缓缓滴落。
十米外的气象站死寂如坟墓。
一秒，两秒……
突然，门轴“吱呀”一声轻响。
一名敌军士兵踱步走了出来，战术靴踩在碎石上却没有太多声响，显然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他靠在门框边，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一闪，映出他半张轮廓分明的脸——是李文斌手下的老侦察兵，代号“灰鼠”，以嗅觉敏锐著称。
他没说话，只是仰头吐出一个烟圈，然后轻轻哼起一段不成调的口哨。
但那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哒——
林骁闭上眼睛，大脑如高速磁带倒放，瞬间将那段口哨还原成摩斯密码：·?··/?·??/··??/··??/??·?
LKWWK——敌军内部代号，加密频道轮换确认码。
更关键的是，这频率跳跃的节奏与墙上那张未干的频率表完全吻合，只是提前了十二小时启动。
说明他们已经开始调试，甚至可能已在试运行。
“走。”林骁睁开眼睛，声音比风还轻，“目标确认，信息已到手。”
三人原路返回，依旧安静无声，依旧每三十米停顿观察。
但这一次，气氛变了——不再是盲目冒险，而是带着战利品撤离的冷静。
孙浩一路跌跌撞撞，却再没问一句“会不会死”，只是死死咬着牙，盯着林骁的背影，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回到营地边缘，赵磊喘着粗气靠在排水沟壁上，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林骁……你刚才，是不是把那人口哨也记下来了？”
林骁没有回答，只是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张防水纸，迅速写下几组数字和符号——天线朝向、TR-9B电台序列号、操作员敲桌三下的间隔频率，还有那段口哨转化的摩斯密码与对应波段。
“拿去，交给通信连的高明，就说……是‘例行监测推测’。”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交了一份日报。
赵磊愣了愣：“你连这都记得？一个字都没写，全凭脑子？”
林骁扯了下嘴角：“只是记性好罢了。”
凌晨四点十七分，通信连值班室。
高明正打着哈欠核对监听日志，接过赵磊递来的纸条扫了一眼，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他猛地抬头：“这……这是跳频预设序列？！而且是动态偏移型的！用它反向推演，能扒出他们下周所有密钥轮换规律！”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其中一组参数：“这个间隔……不可能是猜的！除非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在调试！”
赵磊咧嘴一笑：“我说了，是推测。”
高明盯着他，眼神从震惊转为敬畏。
而此刻，侦察营角落的帐篷里，林骁已脱下湿透的作战服，拧出一滩黑水。
他从床垫下抽出那本《敌军行为日志》，翻到最后一页，划燃火柴。
纸页蜷曲、焦化，化作灰烬飘落泥地。
他望着火焰熄灭，低声自语：“我不是战神，只是不想死在别人的情报后面。”
同一时间，团部作战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值班参谋正整理凌晨战备简报，忽然，内线电话急促响起。
他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什么？C7方向出现未知信号源？频率特征与TR-9系列吻合？……但咱们的情报系统根本没预警，这消息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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