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山脊上的枪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林骁三人刚冲出哨所五十米,子弹就贴着岩石炸出一串火星,碎石溅在脸上生疼。
周大勇一个翻滚甩出手雷烟雾弹,白烟腾起,像一道断魂的幕布,将追击视线狠狠割裂。
“走河床!”林骁低吼,一把拽起还在愣神的赵磊,三人连滚带爬钻进干涸的河道。
脚下是龟裂的河泥,头顶是暴雨冲刷的峭壁,子弹在身后犁出一排排深坑,仿佛死神的指甲正一下下刮着他们的后背。
无线电里忽然传来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目标确认,代号‘灰隼’,执行清除程序。”
是韩烈。
林骁瞳孔一缩。
这名字是他三天前随口编的假代号,连自己人都没通报过,可对方张口就来——说明他们不仅监听了所有频道,还精准反向锁定了身份。
这不是遭遇战,是猎杀。
他趴在地上,雨水顺着战术头盔边缘流进脖颈,冷得刺骨。
但脑子却烧得发烫。
闭眼。
瞬间,整个“鹰眼”区域的地图在脑海中炸开——北面是八十米高的绝壁,西面标着雷区红圈,东侧输油管道废弃段结构脆弱,南面唯一通车道已被炸塌。
四面封锁,看似绝境。
可林骁记得一件事:去年冬季演习,三班排雷组曾上报西侧三十米宽区域未发现地雷,因“地质松动导致探测仪误报”,报告提交后,系统迟迟未更新地图,标牌也没换。
没人敢走,所以没人防。
“走西线!”他猛地睁眼,“贴着雷区边缘爬,三十米内是安全通道。”
赵磊差点咬到舌头:“你疯了?那边炸死过人!”
“正因为炸死过人,他们才不会布重兵。”林骁冷笑,“敌人也怕死,更怕背锅。谁愿意在‘已知雷区’蹲岗?”
周大勇咬牙:“你记这么清楚?”
“过目不忘。”林骁已经往前爬了两步,“要么死在枪下,要么赌一把命,你选?”
三人贴地匍匐,乱石割破作战服,膝盖磨出血痕。
林骁用望远镜扫过西线两名游动哨,盯着他们换岗节奏、手势交流、耳机频闪——九秒钟延迟,通讯盲区最长不过一分半。
“他们刚接通上级,反馈信号要绕山体反射,延迟90秒。”他低声,“现在,冲!”
三道黑影猛地跃起,像三只贴地疾行的猎豹,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冲过雷区边缘时,身后枪声猛然炸响,但晚了。
他们已消失在断崖阴影中。
脱险后,林骁没回营地。
他反向绕行,穿过边境线附近一片荒废村落,敲响了老杨家的门。
老人开门时眼神一滞,盯着林骁的脸看了足足五秒,才沙哑开口:“……你爸是林建国?侦察三连的?”
林骁一怔:“您认识我父亲?”
老杨没回答,转身进屋,从床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打开,取出一套褪色的旧军服和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
“你爸救过我命。”他声音低沉,“这身衣服,是他当年留下的备用装具。这图……是六年前我亲手画的,战备地道系统,村里没人知道。”
林骁展开地图,瞳孔骤缩。
地道从村内地窖入口,蜿蜒穿过山体,出口在对面山腰——而那个位置,距离“影狼”刚才设伏的主阵地,直线不过两公里。
更关键的是,地图上标注了一处废弃牧民窝棚,写着“临时指挥节点,曾驻连级单位”。
林骁脑中瞬间拼接所有信息:敌军主控室在哨所,但指挥链不可能裸露在外;韩烈能实时下达清除令,说明后方有稳定通讯节点;而那个窝棚,电力未断,天线隐蔽,位置居高临下——正是最佳藏身处。
“他们以为我们是来偷情报的。”他盯着地图,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可他们没想到,我根本不是冲着主机去的。”
他是冲着“认知”去的。
他发假命令,不是为了扰乱,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现在,蛇出来了。
“他们以为我是猎物。”林骁将地图折好塞进战术背心内袋,抬眼望向雨幕后的高地,“其实我是探针——已经扎进他们的神经中枢。”
老杨默默递来一双旧作战靴:“别死在外头。”
林骁接过,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他转身走入雨夜,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而在那片被暴雨冲刷的高地区域,一座看似废弃的窝棚静静矗立,通风口下方,电缆隐隐发热,哨兵在岗亭内打着哈欠,等待换岗。
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凌晨三点十七分,雨势稍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刀,斜劈在高地荒芜的坡面上。
林骁伏在湿冷的草甸中,呼吸压得极低,像一具埋进泥土的尸体。
他已从老杨给的地图地道出口爬出,位置精准——距离敌军窝棚不足四百米。
风向西北,湿度83%,空气里还残留着柴油发电机的焦味。
他眯眼望向那座看似废弃的牧民窝棚,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歪斜,可通风口下方那根隐蔽接入的电缆,在夜视仪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反光。
“果然没撤。”他低声自语,嘴角一扯,“有电、有信号、有指挥链,你们藏得再深,也是活靶子。”
他盯着哨岗。
一名敌军哨兵靠在门框上打盹,耳机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每隔七分钟,另一人会从侧屋出来换岗。
交接过程不超过二十秒,期间两人要确认口令、检查装备、重启通讯终端——三秒盲区,通讯重启延迟五秒。
“够了。”林骁从战术背包里摸出那个灰扑扑的小盒子——赵磊昨晚偷偷塞给他的“小礼物”:一块报废无人机电池改装的微型EMP装置,外壳贴着“别炸我手”的潦草标签。
“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他轻骂一句,却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引爆延时器。
三分钟启动,脉冲半径约十五米,足够覆盖整个窝棚内部的电子设备。
他匍匐前进,利用排水沟的阴影掩护,一寸寸靠近通风口。
泥水浸透作战服,寒意钻进骨头,但他脑子清醒得发烫。
过目不忘的记忆里,反复回放着老杨那张手绘地图的每一个拐角、每一条线路走向。
这地道曾是六年前边境对峙时的应急通道,后来被掩埋,唯独这一段未被登记——正因如此,敌军也没想到,他们的“心脏”,正长在一条被遗忘的血管上。
抵达排水沟尽头,他屏住呼吸,将EMP装置塞进铁丝网缝隙,顺着倾斜的排水管缓缓推入通风口下方。
装置卡在金属格栅前,轻微一震,计时启动。
林骁迅速后撤,翻进三百米外一处岩石凹陷,从怀里掏出遥控器,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
三分钟,像三个世纪。
窝棚内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烈的声音透过断续的无线电传了出来:“……确认灰隼动向,扩大搜索半径——”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爆炸,而是寂静——一种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窝棚内灯光瞬间熄灭,无线电嘶鸣几声后彻底沉默,连岗亭里的警报器都哑了火。
三秒后,门被猛地踹开,韩烈冲了出来,战术手电乱扫,怒吼撕破雨夜:“通讯全断!查线路!查电源!马上恢复!”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千米之外的山坡上,一道黑影缓缓直起身,按下遥控器上的确认键。
“滴——”一声轻响,EMP完成二次脉冲加固,敌军指挥系统核心电路板在无声中化作废铁。
林骁收起遥控器,摘下夜视仪,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喘了口气。
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混着汗与泥,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块冷硬的馍,啃了一口,干涩得几乎咽不下去。
地窖角落,他蜷缩着,四周漆黑如墨,只有远处高地的骚动还在持续。
他望着头顶渗水的土壁,忽然低笑出声:
“你们要玩心理战?好啊……下次我让你们连做梦都听错命令。”
而在那片被暴雨洗刷过的废墟前,韩烈站在烧焦的设备残骸间,手中捏着一块碳化的电路板。
边缘残留的编码印痕,清晰得刺眼——那是我军制式装备的识别标记。
他眼神冰冷,指节发白。
“这不只是反击……”他低声喃喃,“是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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