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资料室的灯还亮着。
林骁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三份文件——《“记忆者”专项调查草案》、敌军近两周通讯日志、以及他亲手整理的异常频段记录。
台灯的光落在他眉骨下，投出一道冷峻的阴影。
他瞳孔微缩，盯着屏幕上那串反复出现的语音验证测试序列。
“口令A-7：‘山鹰归巢，雪落无声’……B-3：‘铁线穿云，火种不熄’……C-9：‘北风卷地，白草折腰’。”
这些话，他只在一次审讯刘子轩时随口提过。
那是三年前境外渗透案里被捕的敌方情报员，供述中提到一组早已废弃的内部密语轮换机制。
按理说，连档案库都该封存了。
可现在，它们正被用来尝试破解我军旧版语音验证系统。
林骁指尖轻敲桌面，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原来不是他们发现了漏洞……是我在泄露信息。”
他猛地起身，几步冲到墙边战术地图前，调出边境雷达回溯图。
手指顺着信号盲区滑动，在一处废弃输油站附近猛然顿住——连续三次异常信号跃迁都集中在这里，时间精准卡在我军换防间隙，像是有人在定时打卡。
“这不是侦察。”他低声自语，“是钓鱼。他们在等我露脸。”
沉默两秒，他抓起加密平板，快速拍下分析结果，发给赵磊，附言只有八个字：准备干扰设备，今晚我们请客吃饭。
消息刚发出，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马披着大衣站在门口，胡子拉碴，眼底泛红，显然也是彻夜未眠。
他扫了眼桌上散乱的文件，又看向林骁那双清亮却不带温度的眼睛，叹了口气：“你申请带队执行‘夜间反监听巡查’？理由是什么？通信波动？”
“对。”林骁点头，“频率偏移超出正常阈值1.7倍，且集中在低频段，不像自然干扰。”
老马嗤笑一声：“你小子每次说‘例行检查’，第二天敌军就得挂人。上次你说‘顺路排查雷区’，结果顺手端了个地下电台；前天你说‘看看哨位视野死角’，结果挖出两个伪装成牧民的观察哨。”他盯着林骁，语气沉了下来，“这次又是啥？”
林骁没辩解，只是把平板推过去，指着那三个重复使用的废弃口令：“他们在用我的记忆当钥匙。如果不截在门外，等他们摸清新系统的响应逻辑，下一次攻击就是直插指挥链。”
空气凝固了几秒。
老马缓缓合上平板，从怀里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塞进林骁手里：“微型定位器，军情局特供，信号穿透力强，遇险自动报警。”
林骁没推辞，低头将它别进战术背心夹层，动作利落。
傍晚风势渐紧，乌云压境。
出发前，苏晚棠突然拦住他，镜头对准他绑护膝的动作：“你要去哪？为什么全营都在待命，就你们小队领了夜巡任务？”
“例行检查。”林骁头也不抬。
“放屁！”她压低声音，“我刚接到前线电文，西段雷达站遭电子干扰，而你昨晚调取了整整三年的气象数据和地磁波动表——你在找最适合发动突袭的天气窗口！”
林骁终于抬眼，目光平静：“记者同志，战地纪律第一条，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转身走向集结点。
暴风雪在午夜准时降临。
狂风裹着雪粒抽打大地，能见度不足十米。
林骁和赵磊蜷缩在输油站东侧掩体后，呼吸在面罩上结成冰晶。
无线电静默，两人靠手势交流。
十分钟过去，风雪中终于出现三道模糊黑影，贴地前行，步伐稳健，穿着我方巡线人员制式外套。
其他人还在迟疑，林骁已悄然举起望远镜。
放大，锁定右侧那人左肩——背包带断裂处打着一个绿色尼龙绳八字结。
他嘴角微扬。
那是“影狼”二组去年冬季训练后的统一修补方式，全军只有三十人掌握。
再切视角，聚焦右耳廓。
一道扭曲疤痕横贯耳垂，形状如倒置的问号。
林骁闭眼。
脑中瞬间调出三天前的航拍建模图，建筑物结构层层展开，通风管道、配电箱、逃生通道一一浮现。
他甚至记得哪块钢板因锈蚀会产生共振噪音。
“他们会走通风管。”他低声开口，声音几乎被风雪吞没，“入口在西北角，距此一百二十米，前方有塌陷区，只能单人通过。”
话音未落，目标忽然抬头环顾四周。
林骁立即闭眼，屏息。
他在等——等对方迈出第一步，等风向转变，等这场暴雪成为最好的掩护。
而在他脑海中，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紧。
猎物已入笼。
猎人，还未出手。
风雪撕扯着输油站残破的铁皮屋顶，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
就在那三道黑影即将钻入通风管道的一瞬，赵磊指尖轻压遥控器——嗡！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电磁脉冲如无形巨网骤然铺开，敌特身上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耳机炸出一串杂音，定位器屏幕熄灭，连随身记录仪都卡死在“启动中”。
“动手。”林骁低语，声音融进风吼。
他如离弦之箭从掩体后暴起，靴底踩碎积冰，借着风势贴地疾行。
十米、五米——目标右前方那人猛地回头，瞳孔骤缩，可还没来得及示警，林骁已腾空跃起，一记侧踹狠狠砸在他膝窝。
那人惨叫未出口便栽进雪堆，另两人惊觉欲逃，却被风雪困住动作迟滞。
林骁落地不减速，一个翻滚绕至侧后，左手擒腕卸力，右手精准扣住对方头套下沿，猛然一拽——面罩脱落，露出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
“陈默，代号‘灰隼’，原属敌军电子对抗旅，三个月前调入‘影狼’特别行动组。”他蹲下身，语气平静得像在报天气，“你昨晚喝的是速溶咖啡，加两勺糖，不加奶。因为你胃病犯了，值班日志上写着‘禁乳制品’。”
俘虏浑身一颤，眼珠几乎要瞪出眶外：“你……你怎么可能知道？那本日志根本没外传！”
“我不光知道这个。”林骁拍了拍他肩上的积雪，动作近乎温和，“我还记得你左脚鞋跟磨损偏右三点七度，走路时会有轻微拖步；你在紧张时会无意识摸耳垂上的疤——就像现在。”
他站起身，对着无线电只说了一句：“B点清除，活捉一只鹰。”
远处雪堆后，苏晚棠屏住呼吸，相机快门疯狂跳动。
镜头里，那个平日总说“我就想混到退伍”的男人，此刻站在暴风雪中央，眉梢凝霜，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整片战场都在他脑中建模推演。
她忽然觉得，这不像是一次反渗透行动，而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猎杀。
审讯室灯光惨白，陈默被铐在椅上，脸色灰败。
林骁没坐，只是将缴获的微型窃听器轻轻搁在桌角，用笔尖敲了两下：“你们以为换个身份就能混进来？可你们忘了——你们走路的节奏、背包的高度、甚至咳嗽的声音，我都记住了。”
他翻开随身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手绘路线与行为标注。
“过去五次渗透，三次选在换防前四十七分钟，两次利用气象干扰窗口。你们喜欢走西北坡，因为那里有废弃管线遮挡热成像——但你们不知道，我看过三年内的每一帧巡逻录像。”
他合上本子，直视对方：“下次派新人，记得让他们先练练怎么装‘正常人’。”
门外，老马靠墙站着，耳机里传来全程录音。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小子……不只是记性好。
他是把整个战场当成了自己的记忆宫殿，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同一时刻，张排长收到加密电文，瞳孔猛缩：【“记忆者”线索确认存在，立即转入一级防护状态。】
而林骁走出审讯楼时，抬头望向漫天风雪，呼出一口白雾，低声嘀咕：“我只是想安静下班……怎么搞得像全年无休重点项目？”
风卷雪扑打在他脸上，仿佛某种无声的回应。
而在百公里外的地下指挥所内，一份标着“Ω级预案”的文件，正被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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