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寒气像刀子一样贴着地面游走。
气象站的通报砸进通讯频道时,整个侦察营的神经都被扯紧了:“强冷空气南下,边境峡谷六小时内将形成持续性浓雾,能见度不足十米。”紧接着,无人机起降场全部关闭的指令也传了下来——湿气会腐蚀电路,电子设备在这种环境下就是废铁。
值班室里,周大勇一拳砸在墙上:“操!这鬼天气,啥都看不见,敌军要动手就趁现在!”
林骁却没动。
他站在气象监控屏前,眼神死死盯着那片正从西北方向缓缓压来的云团图示,脑子里却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碎片呼啸着拼接起来。
“山鹰不会在雾天起飞”——那个俘虏的应激反应,不是恐惧战斗,而是……确认环境是否达标。
A7方向佯攻失败,敌军撤退得异常干脆,连重伤员都没抢,像是早就计划好要脱身;三天前巡逻队上报的岩层湿度异常,空气电离指数偏高,当时没人当回事,可现在看,那是浓雾形成的前兆;还有那次截获的加密通讯,摩斯码节奏断续,却在某个频率上反复出现三短三长三短——国际求救信号SOS的变种,但用在军事通讯里,更像是某种暗语确认。
所有线索像锈死的齿轮,在这一刻被一股蛮力猛地咬合。
他转身就走,大步冲向排部。
“地图!”林骁一把掀开沙盘上的防尘布,抓起红笔直接在作战图上画圈,“敌军不会强攻,也不会用无线电指挥。他们要的是隐蔽渗透——目标是后勤枢纽的通信中继站。”
张排长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打中继站?”
“因为只有那里,断了信号,我们前哨连三天内无法重建联络网。”林骁语速极快,“而且,他们选的时间点太巧了。浓雾一起,我们的无人机瘫痪,红外侦察受潮失效,雷达扫描精度下降60%以上。这是最好的掩护。”
他指尖落在地图上一条几乎被抹去的细线上:“他们不会走主道,也不会用常规路线。但这条废弃输油管道——十年前封停,地图没更新,可我在去年敌军‘北境之刃’演习的公开视频里看到过类似的地形训练。他们用过。”
赵磊瞪大眼:“你连敌军演习录像都看过?”
林骁顿了一下,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了几口饭:“以前……爱研究资料。”
实际上,是他那该死的金手指,把所有看过的情报、影像、文字全都刻进了脑子,连背景里一闪而过的地形轮廓都能复现。
张排长脸色阴晴不定。
派兵拦截?
万一扑空,等于承认被虚假情报牵着鼻子走,上级问责下来谁都担不起。
可要是不拦,一旦中继站被毁,前线三个连队直接变瞎,敌军趁机推进,整个防线都得崩。
“给我两个人。”林骁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沉默里,“沿输油管道设伏。不用开枪,也不用抓人。只要拍下影像证据,就能逼他们撤退——特种作战最忌暴露身份,一旦知道自己被盯上,他们宁可放弃任务也不会硬闯。”
空气凝固了几秒。
周大勇冷笑一声,抄起战术背心往身上套:“老子也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能未卜先知。”他抬头瞥了林骁一眼,“但你要真猜错了,以后营里谁还听你指挥?”
林骁没答,只是默默检查枪械,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列兵。
赵磊咧嘴一笑,举手:“算我一个,反正白天也能补觉。”
苏晚棠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攥着相机,镜头还冒着热气——刚才那段对话她全录了。
“战地记者不得参与作战行动。”林骁头也不抬。
“我没说要跟你们去。”她靠在门框上,眼神亮得吓人,“但我可以等你们回来拍第一手影像。毕竟……你不是说要‘证据’吗?”
林骁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你就不怕我们回不来?”
“怕啊。”苏晚棠笑了,“可更怕错过真正的大新闻。”
五点十分,三人组出发。
浓雾已经从峡谷西口漫了进来,像一层灰白色的尸布盖住大地。
脚踩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时间的边缘。
林骁走在最前,呼吸放得极轻,双眼不断扫视两侧地形。
他的记忆在飞速比对:十年前的管道走向、植被覆盖、塌方点位……甚至敌军演习时那个指挥官在类似地形下的微表情变化。
这是用命换来的“卷”。
两小时后,他们抵达管道东侧出口。
林骁蹲下身,从战术包里取出震动传感器和微型摄像头,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周大勇低声道:“真能成?”
林骁没说话,只是将设备埋进土层,镜头对准出口方向。
然后,三人隐入岩石阴影。
雾更重了。
手表指针指向五点五十六分。
林骁突然压低声音,几乎只剩气音:
“来了。”五点五十六分,
“来了。”
浓雾像凝固的牛奶,裹着铁锈味的寒风在山谷间游荡。
三人蜷伏在岩石阴影下,呼吸几乎与风声同步。
林骁的指尖稳稳按在微型摄像头的远程操控键上,瞳孔微缩——管道出口的冻土,轻微震动了。
一缕黑影先探了出来。
紧接着,四名身穿单兵伪装服的敌军士兵猫腰钻出,动作极尽谨慎,贴着岩壁呈战术队形散开。
他们没用夜视仪,也没开通讯,只靠手势交流。
领头那人手腕上,一道银光一闪而过——特制指北针,表面刻着北境特种部队独有的“狼首”标记。
林骁眼皮一跳。
那是去年边境冲突中缴获的敌军装备清单第27项,编号N-0927,全军通报仅存三枚。
他当时正被派去整理战利品档案,顺手翻了两眼。
现在,它就戴在这支渗透小队指挥官的手腕上。
“你连这都记得?”周大勇几乎是贴着林骁耳朵咬牙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林骁没回答。
他只是轻轻按下录制键,摄像头红灯微闪,影像通过加密信道实时传回指挥部。
与此同时,震动传感器捕捉到第二波脚步——还有两人埋伏在管道中段,准备接应。
“不是突击,是战术遮断。”林骁在心里飞快推演,“目标不是摧毁,是瘫痪通讯至少六小时,为后方电子干扰部队争取窗口。”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无声无息切断前线神经,让整个防线陷入信息孤岛。
可现在——
他们已经被“看见”了。
林骁嘴角微扬,压低嗓音:“现在,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此路不通’。”
他从战术包里取出一枚微型信号弹,不是用来照明的,而是模拟雷达回波的干扰装置。
赵磊瞪大眼:“你连这玩意儿都随身带?!”
“上次演习缴获的,改了频段。”林骁淡淡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三分钟后,他在东侧山脊空地投出信号弹。
一道幽蓝弧光划破浓雾,短暂闪烁后熄灭——肉眼几乎不可见,但敌军携带的战术探测仪却瞬间报警:雷达波异常反射,疑似有敌方侦察单元活动。
领头的敌军指挥官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全队立刻收缩,迅速退回管道入口。
可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隐藏摄像头完整拍下了指北针上的编号、面部轮廓、以及背包侧袋露出的高频干扰器型号。
影像已传回。
指挥部的灯亮了。
不到十分钟,营部作战室炸了锅。
“确认身份!是‘北境之刃’特种连的‘幽影’小组!”情报参谋一拍桌子,“他们竟然敢在这种天气渗透?!”
团长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神阴沉:“但他们失败了。因为有人,提前两小时布了局。”
命令即刻下达:
机动侦察连全速封锁峡谷东西两侧出口,无人机群在雾层上方盘旋待命,红外热成像开启,哪怕一只鸟飞过都要记录轨迹。
敌军终究没敢再动。
六点四十分,浓雾渐散,管道内再无动静。
侦察兵小队谨慎突入,只找到几枚废弃电池和半截断掉的通信线——任务中止,对方已从备用通道撤离。
中继站保住了。
前线通讯网毫发无损。
清晨七点十七分,太阳刺破云层,霜雪反射出刺眼的光。
张排长站在营地门口,看着三道疲惫却挺直的身影从雾中走出,浑身结霜,像从冰窖里爬出来的幽灵。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林骁,下周晋升上等兵提名,我亲自写推荐信。”
林骁摆了摆手,摘下结冰的耳机,语气懒散:“不用了,让我睡个懒觉就行。”
可他心里清楚——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苏晚棠正坐在临时采访帐篷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新稿标题早已敲好:
《雾中猎手:那个说“不想当战神”的列兵,又一次赢了时间》
屏幕光映在她眼里,像燃着一团火。
她不知道的是,这份报道,即将掀起一场远超战场的风暴。
营区广播突然响起:
“全体人员,八点整,营部集合,召开临时表彰会。”
有人懒洋洋地抱怨:“又开会?老子昨晚值了夜哨……”
角落里,一个兵叼着烟,冷笑一声:
“自打这姓林的来了,咱就没睡过囫囵觉。”
掌声还没响起来,就已经注定稀稀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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