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过的虹口区，风里还裹着江水的湿冷，刮在脸上像小刀子。王萌攥着判官笔U盘站在七层电梯口，指尖的水渍没干，混着掌心的汗，把黑色U盘壳洇出一圈淡印。她的白衬衫半边沾着泥点，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江水泡得发皱的浅蓝袜子——这副模样，跟电梯缝里飘出来的朱砂香气比，简直像从另个世界来的。
“叮”一声，电梯门慢悠悠滑开，哪是什么明亮办公室？眼前堆着半人高的文件山，最顶上的文件夹写着“天庭驻人间办事处功德报表”，封皮还沾着块干硬的朱砂，像不小心蹭到的口红。旁边散着几个印“天庭特供朱砂，易碎”的快递盒，有个被压得变了形，红粉末从缝里漏出来，在地板积成小堆，踩上去沙沙响。
“新来的？愣着干啥，进来啊！”一个叼着烟的老头从文件堆后探出头，灰白发丝上还沾着张碎纸，手里捏的Excel报表边缘都卷成波浪了，“我叫李建国，这儿的老油条，你喊我李仙长就行。”
王萌挪着步子进去，鞋底蹭过文件间隙的空地，发出“吱呀”的轻响。她想把湿透的外套搭在旁边椅子上，脑海里肖瑶的魂体突然炸了：“别搭！那椅子上还沾着老君上次炼丹的硫磺，你想把白衬衫染成黄的？到时候连奶茶渍都盖不住！”
王萌手一缩，外套“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印着“虹口区街道办”的工作牌——那还是张扒皮没逼她签顶罪协议前，人事部大姐笑着递过来的，现在牌面都有点弯了。
“嚯，还是老同事啊？”李建国把烟从嘴角拿下来，没点燃的烟蒂在报表上点了点，“正好，会用Excel不？老仙们连求和公式都能写成求仙符，上周财神庙10万香火，愣是被算成‘10杯奶茶’，玉帝看报表时，当场把茶喷了南极仙翁一脸！”
他把报表往王萌面前一推，电脑屏幕亮起来，Excel表格里的“功德值”列歪歪扭扭，“月老殿”那行还画了个歪心，一看就是摸鱼时画的。王萌盯着屏幕，手指下意识攥紧鼠标，指节都泛白——在街道办时，张扒皮总说她“数据录错一个小数点，就扣半个月绩效”，现在到了仙界，居然还得跟表格死磕？
“仙长，我……我会录数据，但我还想试试画符。”王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眼睛盯着报表上“求仙符”的手绘备注，“系统说解锁新技能才能接难任务，不然……不然下周功德不达标，就要扣阳寿了。”
“扣阳寿怕啥？”李建国把烟往耳朵上一夹，弯腰从文件堆里翻出个红漆墨盒，“我活三千年，当年学画符，把‘镇宅符’画成‘送子符’，被月老追着骂了三天，不也照样过来了？”
肖瑶的魂体在脑海里翻了个大白眼：“你别听这老油条的！他当年扣的阳寿加起来，能换三百年带薪年假！你现在这点阳寿，扣一次就少一次，跟人间扣绩效能一样？人间扣钱能赚回来，阳寿能吗？”
王萌的手顿在鼠标上，心里更慌了。她点开桌面“天庭符咒教程”，里面“求仙符”步骤写得密密麻麻：“朱砂调三分水，笔尖蘸墨不滴，起笔从‘仙’字第一笔开始，连贯无断痕，画完需在Excel空白单元格激活……”
“在Excel里激活？”王萌小声念出来，“这系统咋还跟办公软件绑一起啊？”
“不然咋叫996福报系统？”肖瑶冷笑，“当年我帮玉帝做述职报告，在Word里画‘功德符’，结果把‘述职’写成‘失职’，直接被禁言半个月！你可别重蹈覆辙，到时候连哭都没法说！”
王萌咬咬牙，还是点开了Excel空白单元格。她从李建国递来的墨盒里蘸了点朱砂，判官笔的笔尖在屏幕上方悬着，手却控制不住地抖——刚才在便利店画错符招猫的事还没忘，现在又要在陌生表格里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别抖啊！你这手抖得，跟我上次修表遇到的齿轮卡壳似的！”李建国在旁边看得着急，伸手想帮她扶笔，结果手一歪，烟从耳朵上掉下来，正好落在“土地公功德：0”那行报表上。
王萌吓得赶紧弯腰去捡，就在这时，判官笔的笔尖“点”在Excel单元格里——一道红色的“仙”字笔画瞬间跳出来，紧接着，系统的机械音炸响：“叮～检测到符咒与Excel公式冲突，触发惩罚机制——扣1点阳寿！建议宿主先掌握‘数据录入术’，再尝试画符技能！”
红色警告弹窗占满整个屏幕，王萌的脸“唰”地白了。她攥着判官笔的手垂下来，笔尖的朱砂滴在报表上，晕开一小片红，像极了上次被张扒皮骂哭时，掉在顶罪协议上的眼泪。
“扣……扣阳寿了？”王萌声音发颤，“我就画了一笔，怎么就扣了啊？”
肖瑶在脑海里急得拍大腿：“我早跟你说别在Excel里画！这系统就是故意的，把仙法跟办公软件绑一起，就是为了让你动不动扣阳寿！当年我骂它‘扣阳寿像扣KPI’，还被玉帝禁言半个月呢！”
“哎哎哎，哭啥？”李建国赶紧把烟踩灭，从抽屉里摸出颗奶糖递给王萌，糖纸是老式水果味的，“不就扣1点阳寿吗？我当年把求和公式写成求仙符，一下扣了3点，老君还笑我‘三千年白活了’，不也没事？”
他翻出自己的旧报表，指着上面一行歪歪扭扭的“=SUM（求仙符）”给王萌看：“你看，这就是我当年的杰作，系统直接把财神庙10万香火算成‘10杯三分糖奶茶’，玉帝直播念到这行，当场笑喷了，说‘老仙也爱喝奶茶？’”
王萌接过奶糖，剥开糖纸，硬邦邦的奶糖在嘴里化开，甜味顺着舌尖漫开，稍微压下点心慌。她看着李建国报表上的乌龙，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的红色警告，嘴角终于扯出点笑——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犯傻，连活了三千年的老仙，也会在Excel和符咒里栽跟头。
“可是……阳寿扣了就没了啊。”王萌嚼着糖说，“在人间加班扣绩效，大不了少买两杯奶茶；在仙界扣阳寿，难道要我少活一年吗？”
“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李建国把烟重新叼在嘴里，没点燃，“系统扣阳寿都是‘临时扣’，只要你后面功德达标，还能换回来。上次我帮老君修好了炼丹炉，一次性换了5点阳寿，够我多喝十杯奶茶的！”
肖瑶的魂体在脑海里哼了一声：“老油条就会忽悠人！他那是运气好，你要是再画错几次，阳寿扣到负数，系统直接给你发‘三灾六难’套餐，到时候别说喝奶茶，连闻都闻不着！”
王萌没接话，指尖慢慢移动鼠标，开始录功德值。财神庙10万，她小心翼翼输“100000”，生怕多打个零；月老殿1万，核对三遍才敢点保存；到土地公那行，看着“0”，她犹豫了下，在旁边加了备注：“暂被贬，后续功德待补”——在街道办时，她总给没完成的任务标“待跟进”，现在都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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