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汽笛声尖锐地划破了木工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围观的师傅们如同被惊醒的木偶,一个个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曾消化的震撼。他们看着林卫东脚下那堆真正的、纯粹的废料,又看看他工作台上那些规格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零件,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散去,仓库管理员老张却还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在四肢百骸里流窜。晚冬的寒风从车间门口灌进来,吹在他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上,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不是没见过技术好的,厂里八级工的手艺他也瞻仰过。
可那都是建立在好料、慢工、细活的基础上。
像林卫东这样,把一堆公认的垃圾,用一种近乎暴力、却又精准到极致的方式,在一天之内变成奇迹……这不是技术。
这是妖法!
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离了位,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车间爬了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马上告诉一大爷!
这事,彻底砸了!
……
四合院,中院。
易中海的家里,炉火烧得正旺,给这间屋子带来了几分暖意。
他正端着一个紫砂茶杯,小口小口地品着刚泡好的热茶,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安逸。在他看来,给林卫东的那个下马威,火候刚刚好。
既能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让他知道厂里是谁说了算,又能拖慢他的生产进度,让车间主任对他产生不满。
一石二鸟。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撞开。
一股寒风卷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正是仓库管理员老张。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额头上的汗珠混着外面的寒气,看起来狼狈不堪。
“一大爷!不好了!”
老张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哭腔。
“您那招……根本没用啊!”
易中海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天塌不下来。”
“塌了!一大爷,天真要塌了!”老张几乎要跪下了,他指着自己,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那林卫东就是个妖怪!是个活妖怪!”
他语无伦次地,将下午在木工房里看到的那一幕,颠三倒四地吼了出来。
“我给了他一堆烂木头,您是没看见,长毛的、虫蛀的、扭成麻花的!狗都不要的玩意儿!”
“可他……他硬是给做成了好零件!一天!就一天时间!比谁都快!”
“眼睛就跟尺子似的,哪儿好哪儿坏,他一看就知道!锯子下去,连想都不用想,剔出来的全是废料,剩下的全是好肉!”
易中海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他脸上的从容和安逸,如同被冰冻的湖面,一寸寸地裂开。
老张还在惊魂未定地描述着:“全车间的师傅都看傻了,没人敢出声!那小子……他根本不是人!”
“哐当!”
紫砂茶杯从易中海的手中滑落,摔在水泥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裤腿和手背上,他却毫无所觉。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震惊。
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这招釜底抽薪,是一记精准的打穴。就算不能让林卫东栽个大跟头,至少也能让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在车间里颜面扫地。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和经验,在对方那绝对的技术实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不是刁难。
那成了一场为林卫东量身定做的、向全车间展示神技的个人秀!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林卫东用那些废料做出完美零件时,车间里其他师傅们看自己的眼光会是怎样的。
可笑,无能,上不得台面。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钢针扎进他的脑海。
他意识到,自己这点盘踞在人情世故上的小动作,对林卫东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打压计划,在开始的第一天,就以一种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彻底破产!
与此同时,另一场截然不同的剧目,正在闫家上演。
在林卫东的顺水人情下,闫解成成功地从又脏又累的翻砂车间,调入了相对轻松干净的木工房。
然而,这本该是改变命运的第一天,对他而言,却成了一场噩梦。
他亲眼目睹了林卫东被仓库老张刁难的全过程,也亲眼见证了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惊天手艺。
那份震撼,让他对林卫东的认知,从一个“手艺好的同龄人”,直接跃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靠近的“神人”层面。
尤其是林卫东面对刁难时,那份平静到冷漠的态度,更是让天性懦弱的闫解成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他不敢上前。
他甚至不敢多看林卫东一眼。
他感觉自己和林卫东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对方是天上的云,自己是地上的泥。
于是,他整天就只知道埋头干活,把车间的地面扫了一遍又一遍,把堆放的木料从东头搬到西头,再从西头搬回东头。用最卖力的劳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和自卑。
三大爷闫埠贵下班回家,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儿子进了木工房,拜了林卫东当师傅,这就等于抱上了一条金大腿。以后学到手艺,评上级别,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闫解成正蹲在角落里发呆。
“解成!回来啦!”闫埠贵兴冲冲地走过去,“怎么样?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林师傅都教你什么了?”
闫解成被吓了一跳,站起身,低着头,眼神躲闪。
“没……没教什么。”
“没教?”闫埠贵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会没教?你没主动问吗?端茶倒水,扫地擦桌子,这些眼力见儿没有吗?”
“我……我扫地了。”闫解成小声地回答,“扫了一下午。”
闫埠贵愣住了。
他看着儿子那副畏畏缩缩、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就光扫地了?一下午?我让你去学手艺,你就去扫地?”
“林师傅……他太厉害了,我……我不敢……”
“不敢?”
闫埠贵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闫解成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你面前,让你去抱大腿,你竟然就给我跑去扫地?”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老子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给你铺路,你就这么回报我?”
“气死我了!真是要气死我了!”
闫家的院子里,猛然传出了闫埠贵那恨铁不成钢的咆哮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都扑棱棱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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