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午后的太阳晒得蔫头耷脑,连蝉鸣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林卫东正全神贯注地用墨斗在一条长木上弹线,手指稳定,心神合一。木料的清香混杂着汗水的咸湿,是他此刻唯一的世界。
“卫东啊,忙着呢?”
一个声音,尖利得像是指甲划过铁皮,硬生生刺破了这份宁静。
林卫东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甚至不用抬头,光是这股子刻薄劲儿,整个四合院里就找不出第二家。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头,视线里果然映出了那张被横肉挤得五官都有些错位的脸。
贾张氏。
她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双手叉在自己那水桶般的腰上,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审视,从头到脚打量着林卫东和他手里的活计。
林卫东放下墨斗,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淡得像一杯凉白开。
“贾大妈,有事?”
贾张氏肥厚的嘴唇一撇,也不绕弯子,下巴朝着林卫东的工具一扬。
“卫东,你看啊,你现在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踱着步子,凑得更近了些,一股没洗干净的衣服和剩菜混合的酸味飘了过来。
“我们家东旭那手不是伤了吗?家里正缺一套新家具,桌子椅子柜子,都该换了。你呢,就利用下班这点时间,帮我们家打一套。放心,材料我们自己想办法,不让你吃亏。”
这番话,她说得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求人办事,而是在恩赐一个让他表现的机会。
林卫东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免费打一套家具?
还说得跟天经地义一样?
他将手里的工具一件件仔细地放回工具箱,然后站直了身体。他比贾张氏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贾大妈,我每天在厂里上班挺累的,下班就想歇着。”
“打家具的事,您还是找别人吧。”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贾张氏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那两坨肥肉在脸颊上颤了颤,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怎么着?让你帮点小忙还不乐意了?你可别忘了,你爹没了,这院里是谁帮你家盯着门户的?是我们贾家!你现在出点力气,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简直是无耻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林卫东的眼神冷了下来。
“盯门户?”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里透出一股嘲讽的凉意。
“我家的门,什么时候需要你们贾家来盯了?我爸是怎么没的,院里人心里都清楚。别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脸上贴金。”
“打家具,不可能!”
“反了你了!”
林卫东的强硬彻底引爆了贾张氏这个火药桶。
她那双小眼睛猛地一瞪,似乎没想到这个以前闷声不响的孤儿,今天敢这么跟她顶嘴。
下一秒,她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噗通!”
一声闷响,贾张氏肥硕的身躯就那么直挺挺地一屁股坐到了林卫东家门口的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她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那粗壮的大腿,发出“啪啪”的脆响,随即张开大嘴,嚎了起来。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老实人被欺负死了啊!”
“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他爹尸骨还没寒呢,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她的哭嚎声调十足,抑扬顿挫,迅速吸引了院里各家各户探头探脑的目光。
见观众到位,贾张氏的表演更加卖力,嘴里开始喷出最恶毒的脏话。
“你爹就是个绝户命,才生出你这么个不懂孝敬长辈的玩意儿!”
“死了活该!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这几句话,如同几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林卫东的心脏。
父亲的死,是他重生以来最深的痛,也是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
这个老虔婆,这个靠吸儿子血、吸儿媳血过活的寄生虫,竟敢如此辱骂自己刚刚去世的父亲!
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在瞬间远去,林卫东的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灼热的岩浆从脚底直冲头顶。
“你给我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几个围观的大妈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但贾张氏正哭嚎在兴头上,哪里肯停。她见林卫东脸色发白,以为是怕了,反而骂得更起劲,更难听了。
“我就是不闭嘴!你个小畜生,有娘生没爹养的……”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打断了她后续所有恶毒的咒骂。
林卫东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进了屋。
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个黑乎乎的铁皮水桶。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瘫坐在地上、嘴巴还保持着辱骂形状的贾张氏面前,高高举起了水桶。
对着她那张仍在喷粪的嘴。
对着她那乱糟糟、散发着头油味的头顶。
猛地一下,从头浇了下去!
满满一桶,带着锅底灰、漂着烂菜叶子、泛着油花的洗锅水,瞬间将贾张氏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贾张氏的哭嚎和辱骂,戛然而止。
她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浑浊的脏水顺着她打了绺的头发,流过她布满横肉的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尘土里,和出了一个个黑色的泥点。
一片烂白菜叶子,就那么滑稽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懵了。
四周围观的邻居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谁也没想到。
平日里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孤僻的老林家小子,竟敢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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