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那座破败的古庙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卧在山坳里。
然而,与往日的死寂不同,此刻的它正散发着一丝诡异的生机。
“听说了吗?山神庙显灵了!香炉里能自己长出救命的仙丹!”
“何止啊!俺家二娃子高烧不退,去拜了拜,从香灰里扒拉出一包药粉,一吃就好了!”
连续三天,这样的传言如风一般刮遍了十里八乡。
真相只有龙战和少数几人知道——那不过是他们藏在香炉下的急救包被人意外发现了而已。
可如今,每天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冒着被日军盘查的风险,偷偷上山,在那尊泥塑神像前磕头,只为求得一撮“仙药”。
阿花嫂看着来往的人群,不如将计就计,把这庙当成咱们的联络点?
白天咱们的人扮作庙主,坐诊施药,收集情报;晚上,这里就是物资转运的中转站。”
龙战手中的动作一顿,深邃的目光投向那座古庙,沉吟了许久。
风险与机遇并存。
利用百姓的信仰,固然能事半功倍,可一旦暴露,牵连的将是无数无辜的生命。
他缓缓点头,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可以。但记住,药可以给,庙不能占。我们只做‘看不见的菩萨’,恩威并施,却不留半点痕迹。”
当晚,夜色如墨。
龙战亲率陈铁柱和几个最信得过的弟兄,秘密潜入庙宇后院。
那里有一处早已废弃的地窖,入口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
几人动手,将地窖内部空间迅速拓宽、加固,一条简易的木制轨道从地窖深处悄然铺设而出,巧妙地与后山一条隐蔽的野兽小径连接起来。
与此同时,兵工厂的工匠们发挥出惊人的智慧,他们将一台台崭新的机床零件拆解开来,伪装成犁头、耙齿、锄刃等农具的模样,由化装成货郎的队员分批次、多路线地运进了这座“神庙”。
一切准备就绪,谁来坐镇这座神庙,成了关键。
“我去。”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周瞎子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竹杖,缓缓走了过来,“我这副样子,最不引人怀疑。白天,我就坐在偏殿的蒲团上,给乡亲们搭搭脉,念念经,谁会提防一个等死的瞎老头呢?可他们的心跳、呼吸、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龙战看着他,重重点头。
从此,古庙里多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瞎眼神医”。
周瞎子每日清晨拄杖而来,黄昏拄杖而去,他坐在偏殿角落,身前放一个破碗,为人诊脉从不收钱,只说一句“心诚则灵”。
实际上,他就像一部最精密的人肉雷达,监听着每一个前来上香或求药之人的动静,分析着十里八乡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日,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保长李大根挺着肚子,满脸谄媚地领着两名挎着相机的日军翻译走了进来。
他大声嚷嚷着:“太君体恤民情,特来巡查慰问,看看大家有什么困难!”
灾民们吓得纷纷噤声,惊恐地后退。
李大根的目光在庙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周瞎子身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周瞎子,听说你现在是这庙里的活菩萨了?也给太君的随员看看?”
一名翻译官显然对这种民间异术很感兴趣,竟真的伸出了手腕。
周瞎子面无表情,枯瘦的手指搭了上去,闭目凝神,片刻后,他并未评价脉象,反而用一种幽幽的语调低语道:“这位贵客,我观你印堂发暗,恐有不祥啊。”
他转过“头”,朝向李大根的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保长,你家风水不对。我‘看’到,你府上东厢的房梁上,盘踞着一窝百足蜈蚣,毒气深重。若不尽快除去,不出七日,主家中男丁必有血光之灾。”
此言一出,那两名翻译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虽为日军做事,骨子里却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怕得要死。
其中一人立刻凑到李大根耳边,用日语嘀咕了几句。
李大根的额头渗出冷汗,连连躬身,带着两人匆匆离开了。
当晚,龙战便收到了周瞎子的密报。
他立刻派人趁夜潜入李大根家中查探,果然,在东厢房的房梁夹层里,发现了一部崭新的军用电台和备用电池!
“这家伙,脚踩两只船!”陈铁柱怒道,“一边给鬼子当狗,一边还留着后路!”
龙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玩味:“不,这样的人,比死忠的汉奸更有用。他怕死,就说明有软肋。这条线,我们抓住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难题摆在了龙战面前。
兵工厂模块升级需要大量的“稀有金属”,系统提示,回收废旧钢铁,尤其是含铜量高的材料,是最高效的途径。
龙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上了悬挂在庙宇大殿中央的那口百年铁钟。
那口钟,据说是前朝所铸,厚重古朴,是这座庙的象征。
直接拆了,必然会引起民心动荡,甚至毁掉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神庙”信誉。
龙-战没有下令强拆,而是找到了阿花嫂,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第二天,一个新的谣言又传开了:“昨夜菩萨托梦给周神医了!说那口老钟日夜轰鸣,惊扰了山中龙脉,引得野狼下山,所以近日常有牲畜被咬死。菩萨开示,必须将此钟熔化,铸成一座宝鼎,方能镇压邪祟,永保安康!”
村民们本就对周瞎子深信不疑,加上近期确实有几户人家的羊被野狼叼走,两相结合,竟无人反对。
甚至有人主动提出,愿意捐出家里的铜盆、铜锁,一同熔铸,以显虔诚。
当夜,月黑风高。
几个精壮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将那口沉重的铁钟卸下,用麻布层层包裹,顺着地窖的木轨运往了后山基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口连夜赶制的薄皮新钟,外面涂了做旧的颜色,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第二天有人好奇敲了一下,只听“嗡”的一声,声音沉闷短促,远不如老钟洪亮悠长,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村民们交口称赞:“看,龙脉被惊扰,连钟声都变了!还是菩萨灵验啊!”
庙外的“义诊赠药”摊位,则由陈铁柱亲自带队负责。
他们化装成虔诚的香客,热情地为百姓服务,实则一双利眼,时刻筛查着人群中的可疑人员。
一日午后,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飘忽的汉子,绕过人群,鬼鬼祟祟地想从侧门溜进后院。
陈铁柱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如铁钳般扣住了对方的肩膀。
“老乡,后院是庙祝清修之地,不对外人开放。”
那汉子脸色一变,猛地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臂纹丝不动。
陈铁柱顺势一扭一按,便将他制服在地。
搜身之下,竟从其贴身衣物里,翻出了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圈标注了七八个地点,赫然都是附近山头疑似“抗日窝点”的位置。
一番审问,真相大白。
此人竟是之前被龙战击溃的土匪头子赵四麻子的旧部,如今投了伪军,奉命前来打探这“山中神医”的底细。
手下人请示龙战:“队长,怎么处置?要不要就地……”
龙战却摆了摆手,非但没杀他,反而提笔写了一封“感谢信”,却是用纯正的日文书写,信中言辞恳切地“感谢”了对方提供的情报,并暗示庙宇背后有“皇协军特别调查科”的高层内线支持,落款则是一个伪造的、根本不存在的部队番号和印章。
他将信交给那名吓得魂飞魄散的探子:“带回去,交给你的上司。告诉他,我们的‘诚意’,他会明白的。”
此举一出,犹如一颗炸雷在伪军内部引爆。
赵四麻子拿着这封来路不明的信,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内鬼;而他的对头则趁机大做文章,一时间,伪军内部为了“谁是内线”闹得鸡飞狗跳,互相猜忌,再也无暇顾及这座小小的山神庙。
半个月后,风平浪静。
庙宇地下的二级兵工厂分支已然初具规模。
六台由农具零件组装而成的小型冲压机,在厚厚的土层下昼夜不停地运转,日产子弹稳定在两百发以上。
而经过改良的“龙牙1型”步枪,月产量也提升到了十五支。
更惊人的是,利用庙会的人流做掩护,龙战的基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吸纳了三十七名根正苗红的青壮年,登记在册,编为“影字号”预备队。
这夜,龙战正在地下基地检查新出炉的子弹,周瞎子悄然无声地来到他身后,递过来一包用黄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龙战问道。
“香灰。”周瞎子缓缓道,“我从主殿那个大香炉底下筛出来的,里面混着信徒们烧香剩下的铁屑,还有他们扔进去的铜钱碎末……我寻思着,你们造的这些杀人的东西,要是能沾上点人间烟火,会不会……反倒更硬一些。”
龙战打开纸包,掌心是一捧冰冷而粗粝的灰烬,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点点金属的反光。
他凝视着这捧混合了信仰、希望与苦难的尘埃,心中忽然有所触动。
一行淡蓝色的文字,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检测到民间信仰资源利用率达到阈值……】
【恭喜宿主,解锁‘舆论引导’辅助功能模块!】
龙战缓缓握紧手掌,那粗粝的灰烬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土层,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轻声道:“舆论引导……很好。下一步,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鬼子,也来亲自拜拜我们这尊‘菩萨’了。”
山风渐起,带着一丝秋日的萧瑟,吹过沉寂的田野。
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