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卷起漫天尘土,也卷起了山民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秋收在即,本是百姓一年中最盼望的日子,但盘踞在炮楼里的日军却贴出告示,要强征八成粮食作为“军粮”。
这无异于釜底抽薪,断了所有人的活路。
一时间,各村怨声载道,暗流汹涌。
龙战站在山岗上,冷眼看着山下村庄里日军巡逻队耀武扬威的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时机,到了。
他迅速召集了陈铁柱、阿花嫂、周瞎子等一众核心成员。
昏暗的油灯下,龙战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鬼子要粮,就是要我们的命。硬拼,我们是鸡蛋碰石头。但我们能让他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自己把自己逼疯!”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我们要办一场庙会。”龙战的手指在简陋的地图上轻轻一点,“以庙会的名义,组织一个‘难民戏班’,进村巡演。就从炮楼底下的李家村开始。”
陈铁柱一愣:“唱戏?队长,这能顶什么用?鬼子听得懂吗?”
龙战笑了:“他们听不懂才好。阿花嫂,这事你最在行。”
阿花嫂,一个在战火中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人,双眼曾被泪水浸泡,如今却只剩下火焰。
她点点头,沙哑着嗓子说:“交给我。保证让全村的男女老少,哭得肝肠寸断。”
计划立刻执行。
一个由村民临时拼凑的“难民戏班”迅速成立。
戏台就搭在村口,正对着不远处的炮楼。
节目单看似寻常——《穆桂英挂帅》《岳母刺字》《斩经堂》,全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忠义故事。
然而,当锣鼓敲响,胡琴拉起,村民们才发觉不对劲。
阿花嫂亲自操刀改编的唱词,句句泣血,字字诛心。
《穆桂英挂帅》里,唱的不是保家卫国的豪情,而是“胡马窥江、家国破碎”的悲凉;《岳母刺字》中,“精忠报国”四字出口,台下无数汉子瞬间红了眼眶,仿佛那针刺在了自己背上;《斩经堂》更是被改成了一场对国仇家恨的血泪控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被唱得如在眼前。
台下的观众,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的默默垂泪,再到最后的压抑啜泣,整个戏台下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悲愤。
而炮楼上的日军哨兵,虽然听不懂那咿咿呀呀的中文唱词,却被那哀怨凄厉、如泣如诉的曲调搞得心烦意乱,只觉得那声音像鬼魅的爪子,一下下挠在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演出当晚,高潮来临。
一曲新加的《夜奔》,唱到“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炮楼上一个年轻的哨兵竟真的靠着墙垛,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他叫小野,曾是东京大学的学生,战前痴迷于喜剧。
这来自异国的悲怆旋律,竟让他想起了家乡的樱花和远方的母亲。
他忍不住偷偷记下旋律,用口琴吹给同僚听,却被队长佐藤一郎当场发现,一巴掌扇在脸上,怒斥他听“亡国之音”,意志“堕落”。
这个情报,通过潜伏在日军伙房的眼线,当晚就传到了龙战耳中。
“很好,”龙战眼中精光一闪,“加大剂量!”
从第二天起,每场戏演到终了,不再是锣鼓喧天地收场,而是会突兀地响起一段凄厉高亢的唢呐独奏——《十面埋伏》。
那声音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如刀剑相击,时而又如孤魂哭嚎,仿佛将整个战场都搬到了炮楼底下。
紧接着,远处黑暗中,会传来一群孩童稚嫩却整齐的诵读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几天下来,炮楼里的日军彻底绷不住了。
哨兵失职事件接连发生,有人在换岗时神情恍惚,差点从炮楼上摔下来;更有人在深夜的梦中大喊着“妈妈”,惊醒一整个营房的同伴。
就在这时,李大根又一次满头大汗地找上山来,神色比上一次更加惶恐:“龙队长,不好了!炮楼里的鬼子最近不用井水了,天天派人去几里外的上游溪水挑水喝,他们是不是发现水里有……”
龙战却摆了摆手,胸有成竹地一笑:“老哥放心,我们没投毒。我只是让人在上游扔了几筐长了毛的烂橘子。”
李大根愕然。
龙战解释道:“那些橘子皮上培养的,是青霉菌。量很小,喝了死不了人,甚至不会生病,但能让水的味道变得又苦又酸,像喝药汤一样。再加上这几天的戏,你觉得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李大根恍然大悟,这比投毒狠多了!
毒药能被检测,但这怪味的水,配上那夜夜不休的“鬼哭狼嚎”,简直是在鬼子的心上用钝刀子来回割!
果然,没过两天,炮楼里就出了大事。
一个叫田中的士兵,在喝了一口苦涩的溪水后,突然扔掉水壶,双眼圆瞪,状若疯癫。
他嘴里胡乱喊着看到了无数绿毛怪物在吸他的血,撕扯着自己的军装,狂呼“这里是细菌地狱”,随即一头冲向院里的水井,在同伴的惊呼声中纵身跃下。
炮楼内的士气,瞬间跌至冰点。
陈铁柱激动地找到龙战:“队长!鬼子已经乱了!我们趁现在集合人手,一口气端了它!”
“不行!”龙战断然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我们现在还打不得硬仗。这一个炮楼好打,但一旦暴露了我们的主力位置,引来鬼子的飞机,别说三天,轰炸一天,我们的基地就得搬家,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他指向地图上的炮楼,另有一计:“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该让周瞎子出马了。”
第二天,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自称能通鬼神的“驱邪法师”——正是乔装打扮的周瞎子。
他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围着炮楼走了一圈,然后当众宣布,此地乃“冤魂聚集之地”,日军的炮楼正好建在了“聚阴穴”上,煞气冲天,这才引得怪事频发,若不做法超度,方圆十里都要遭殃。
村民们本就对日军怨声载天,又被这几天的怪事搞得人心惶惶,听闻此言,竟信以为真。
一时间,上百名村民自发地聚集到炮楼外,集体跪地,对着炮楼的方向哭天抢地,哀求“冤魂”放过,保佑平安。
场面瞬间失控。
作为维持会会长的李大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跟日军协调,请求他们为了“平息民愤”,暂停炮楼的扩建计划。
炮楼指挥官佐藤一郎是个坚定的军国主义者,根本不信这些牛鬼蛇神。
但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片、如同送葬般的村民,再想到井里那具尸体和营房里日益崩溃的士气,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武力可以镇压,但这种诡异的恐慌,他该如何应对?
最终,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他只能咬着牙,暂时同意了停工。
当天晚上,龙战的人马趁着夜色,悄悄在炮楼四周的草丛和土堆里,埋下了十几个掏空的竹筒。
竹筒内,是龙战捣鼓出来的简易留声装置——用钟表的发条机械带动一根针,在涂了蜡的圆筒上播放声音。
午夜时分,当炮楼里的日军刚刚在死寂中喘了口气时,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和婴儿凄厉的啼泣,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钻入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七日后,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小队,终于在集体崩溃的边缘被上级调离了该据点,名义是前往后方“整训”。
临走前,彻底疯狂的佐藤一郎用手榴弹炸毁了炮楼上的重机枪,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野发出绝望的怒吼:“这不是战争!这不是战争!是妖术!是支那人的妖术!”
消息传开,周边十余个村庄,家家户户关紧门窗,却都在昏暗的油灯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龙战站在山顶,望着炮楼旧址升腾起的黑烟,眼前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悄然浮现:
【叮!
成功瓦解敌军据点×1,以非战斗方式震慑敌军,造成敌军非战斗减员】
【救国点数 35】
【基地升级条件已达成——即将晋升为‘乡镇级’根据地】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陈铁柱下令:“通知所有人,准备开会。我们要迎接第一批从军区派来的正规军代表。从今天起,我们的名字,该出现在地图上了。”
山风吹过,卷起脚边一本被遗落的戏本残页。
翻开的那一页上,一行用朱笔写下的批注,在夕阳下赫然可见:“戏中有刀,无声胜有声。”
龙战目光深邃,凝视着那道渐渐消散的黑烟,仿佛在审视着一片刚刚被犁开、等待播种的崭新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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