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看着案板上那副干净的碗筷，又看了看楚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吃饭？
他叫我……吃饭？
开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前一刻，自己还被他用刀指着眉心，逼着在这里择菜，受尽了屈辱。
这一刻，他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自己上桌吃饭？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不饿？”楚律挑了挑眉，自己又捞了一大筷子肉，蘸了蘸旁边一碟用灵酱调制的酱料，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那副享受的模样，看得开明眼皮直跳。
“咕噜噜……”
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说实话，他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
在寒潭里泡了一夜，又强行催动星辉之力跟楚律动手，他体内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此刻，那股霸道绝伦的香气，就像无数只小手，挠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浑身难受。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吃。
吃了，就代表着低头。
代表着他开明，彻底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认输了。
他以后，还怎么在司天台里立足？
“不吃拉倒。”楚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这么好的踏雪羚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正好，我一个人还能多吃点。”
他说着，又捞起一大片肉，作势就要往嘴里送。
“等等！”
开明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楚律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斜着眼睛看他：“怎么？想通了？”
开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死死地咬着牙，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去他娘的尊严！
去他娘的面子！
老子快饿死了！
再说了，监正大人都没有发话，默许了这小子的存在，自己在这里跟他较什么劲？
这不叫有骨气，这叫蠢！
对！就是蠢！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开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台阶。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案板前。
他拿起那副碗筷，一言不发，对着那口热气腾腾的汤锅，就准备开动。
“哎，等等。”楚律却伸手拦住了他。
开明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反悔了？
他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楚律。
只见楚律指了指他那双还沾着泥土和菜叶的手，一脸嫌弃地说道：“洗手去。”
“……”
开明的脸，瞬间又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今天一天丢的脸，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他狠狠地瞪了楚律一眼，最终还是默默地转身，走到水缸边，用那冰冷刺骨的山泉水，把手冲了三遍。
等他再回来时，楚律已经给他盛好了一碗汤。
那汤色泽奶白，浓郁醇厚，上面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和几粒殷红的枸杞。
一股更加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
开明只是闻了一下，就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他不再犹豫，端起碗，也顾不上烫，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轰！
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轰然炸开！
那不是普通的热汤。
那是一股精纯到了极点的，温润如玉的灵气洪流！
这股灵气，没有半分暴戾，温和地流遍他的四肢百骸，修复着他那因为强行催动星辉而受损的经脉，滋养着他那因为神魂冲击而变得萎靡的识海。
甚至，他那困扰了许久，迟迟无法突破的修为瓶颈，在这股灵气的冲刷下，都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开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端着碗，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怎么可能？
这只是一碗汤啊！
一碗汤的功效，竟然比他闭关苦修一个月，吞服好几枚上品丹药的效果，还要好？
这哪里是汤？
这分明是琼浆玉液，是神仙才能喝到的东西！
他再看向楚律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眼神里，再没有半分的敌意与不甘。
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彻底的，震惊与……崇拜！
怪物！
这小子，根本不是人！
他是个怪物！
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厨道怪物！
“愣着干什么？喝啊。”楚律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哦……哦！”
开明如梦初醒，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什么尊严，端起碗，就跟八辈子没喝过水一样，一仰头，将一整碗汤，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喝完，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那个……还有吗？”他看着楚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那模样，像一只等着主人喂食的小狗。
楚律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
他指了指那口大锅：“自己盛。”
“好嘞！”
开明应了一声，抄起勺子，就给自己又盛了一大碗。
然后，他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对着锅里的肉片，发起了进攻。
他吃得满头大汗，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对着楚律，竖大拇指。
灶房外。
摇光等五名星官，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高傲得像只孔雀一样的开明师兄吗？
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也太……太丢人了吧？
可是，当那股越来越浓郁的香气，不断地刺激着他们的嗅觉，当他们看到开明身上那股萎靡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时。
他们……也饿了。
而且，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高阶能量的渴望。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和一丝……渴望。
“摇光师兄……”天权星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也进去……讨一碗汤喝？”
摇光的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也很想。
可是，他们刚刚还跟开明一起，对这位客卿大人，充满了敌意。
现在就这么进去，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灶房里，传来了楚律那懒洋洋的声音。
“门口那几位，是准备在那儿闻味闻到天黑吗？”
“锅里还剩点汤底，再不进来，可就真没了。”
摇光等人闻言，身子齐齐一震。
被发现了！
几人的脸，瞬间都红了。
偷看人家吃饭，还被当场抓包，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咳咳。”摇光干咳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客卿大人。”他对着楚律，躬身一揖，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止一百倍。
“我等……只是路过，被这香气吸引，绝无窥探之意。”
他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楚律瞥了他一眼，也没点破。
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几个碗：“想吃就自己盛，别客气。”
“多谢客卿大人！”
摇光大喜过望，连忙拿起一个碗。
他身后的天权等人，也一拥而上，生怕慢了一步，连汤都喝不着。
一时间，小小的灶房里，挤满了司天台最精锐的北斗七星。
只是，他们此刻的模样，没有半分天之骄子的风采。
一个个端着碗，围着一口大锅，吃得热火朝天，满嘴流油。
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道童清风，已经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今天看到的景象，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都要离奇。
楚律看着这群吃得不亦乐乎的星官，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
这司天台，他说了算了。
至少，在这灶房里，是这样。
他慢悠悠地走到还在埋头苦吃的开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开明抬起头，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干……干嘛？”
楚律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