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暗道深处吹来,带着石壁的凉意,拂在脸上像刀锋掠过。我扶着墙往前走,肩头的伤被冷风一激,抽着疼。慕容雪跟在我身后半步,脚步虚浮,但没出声。我们都没回头,身后那间石室的门已闭合,火把一支接一支熄灭,只留下浓黑的影子压在背后。
可这风不对。
我停下,抬手示意她别动。风是自里面吹出来的,不是从谷口灌入。这说明,暗道尽头还有通路未封。
“你听到了吗?”我说。
她没答,只把“断”剑轻轻抵在石壁上,侧耳听音。铃铛轻响了一下,又归于沉寂。片刻后,她用剑尖在一处凹陷处划了道痕:“这里有空腔。”
我走过去,伸手摸那石缝。指尖触到一道细棱,像是门缝。用力一推,纹丝不动。她退后两步,抬脚踹在左侧石角,一声闷响,石门松动了半寸。
“一起上。”她说。
我们合力撞开石门,尘土簌簌落下。里面是一间窄室,比先前的石室小得多,四壁刻满文字,地面散着碎石,中央立着一块残碑,字迹已被磨去大半。
火把只剩最后一支,光焰微弱。我举着往前照,发现碑文混着两种字体,一种是中原古篆,另一种弯曲如蛇,像是西域失传的铭文。
“你能看懂?”我问。
她点头,凑近细看,手指顺着刻痕滑动。忽然,她停在左侧第三行:“九霄临渊,断龙锁脉。”
我心头一震。
她继续读下去:“……剑主沈氏,以血封谷,镇龙气七百年,以防暴君复起。”
沈氏。
这两个字像铁钉扎进眼里。我盯着那残碑,喉咙发紧。三百年前的事,竟真与我姓氏相连。
“再往下看。”我声音压低。
她皱眉:“后面被凿了,只剩几个字——‘后裔若至,血可启……’”
话没说完,我已将玉佩贴上石面。它原本冰凉,此刻却猛地一烫,仿佛被什么吸住。光晕自玉佩边缘散开,照亮了整面墙。
那些风化的字迹,竟在微光中重新浮现。
她迅速辨认:“龙渊本为前朝镇脉之所,九霄剑主夺之,改设机关城,藏兵符、锁龙魂。唯沈氏血脉可启核心,余者触之即死。”
我盯着“沈氏血脉”四字,胸口起伏。原来南宫玥那夜以血触阵,并非偶然。她是知道的,或者……有人告诉过她。
“还不止。”慕容雪忽然伸手,蘸了自己左肩渗出的血,在石壁空白处描画。笔画残缺,她凭记忆补全,最终三字浮现——
**血为钥**。
玉佩突然剧烈震动,我几乎握不住。它自行贴回石壁,整面墙轰然一颤,浮现出一幅隐藏图腾:一柄古剑贯穿龙首,下方刻着五个小字——
**沈氏女,血为钥**。
我猛地回头。
她正看着那五个字,脸色未变,可眼神深了几分。她没解释,也没回避我的目光。
“这意思很清楚。”她终于开口,“开启机关核心,需要沈家女子的血。”
我盯着她:“那为什么玉佩会在我身上?”
她没答,只问:“你娘是谁?”
我沉默。
我记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死时,手里攥着这块玉佩。父亲从不提她,沈家祠堂里也没有她的牌位。她像是从未存在过。
“沈氏女……”我喃喃,“难道她就是……”
“未必是母亲。”慕容雪打断,“也可能是姐妹,或是血脉最近的女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身上流的血,不只是钥匙,更是祭品。”
我握紧玉佩,指节发白。祭品?那我进这龙渊谷,是被人算好了的?
“南宫家知道多少?”我问。
她摇头:“我不知道南宫家藏着什么,但我知道,这地方不会无缘无故留下线索。有人想让我们看到这些。”
“谁?”
“也许是想阻止兵符现世的人。”她目光扫过残碑,“也许是……你先祖留下的后手。”
我冷笑:“三百年前的事,留到今天?”
“可玉佩不是三百年前的东西。”她盯着我手中的玉佩,“它被重新打磨过,背面有南宫家的暗记。它曾属于南宫家,后来才到了你手里。”
我心头一沉。
难怪玉佩能开铁门,能启石室机关。它根本不是单纯的信物,而是被改造过的钥匙。南宫家给了它,也给了他们掌控我的可能。
“所以,我从踏入龙渊谷那一刻起,就在走别人画好的路?”我声音冷了。
她没否认。
我盯着那幅图腾,忽然觉得背后发寒。我不是来寻真相的,我是被引来的。
“沈氏血脉可启核心……”我低声重复,“那如果核心开了,会发生什么?”
她看着我:“你真想听答案?”
我没答。
她抬手,指尖抚过“血为钥”三字,轻声道:“机关城不是死物。它沉睡了三百年,等的就是这一刻。而你,是唯一能让它醒来的人。”
我盯着她侧脸。她眼神清明,没有惧意,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
“你不怕?”我问。
“怕。”她收回手,“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任它被人利用。”
我低头看玉佩。它已恢复平静,贴在掌心,温温的,像活物的呼吸。
忽然,我想到什么。
“你说‘沈氏女,血为钥’,可我娘若真是沈家血脉,为何她没来开这机关?为何她会死在沈家祠堂外?”
她沉默片刻:“也许她来过。也许她试过。也许……她正是因为知道太多,才被灭口。”
我拳头猛地攥紧。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家覆灭,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斩断血脉,封死机关。
是谁?
南宫家?还是……藏在更深处的人?
“我们得再查。”我说,“这墙上还有多少没显现的?”
她点头,正要伸手再探,忽然一顿。
我也察觉了。
地面传来极轻的震动,像是有人在远处走动。不是一人,是多人脚步,节奏整齐,由远而近。
我立刻吹灭火把。
黑暗瞬间吞没石室。我们屏息贴墙,听着那脚步声逼近。不是杂乱无章,而是训练有素的行进,靴底敲在石板上,一声接一声,像鼓点。
他们不是迷路的探谷者。
是冲着这里来的。
“南宫家的人?”我低问。
她摇头:“南宫家不会走这条道。这是机关城内禁路,只有守谷人才知道。”
“那现在走这条路的,是谁?”
她没答。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门外静了一瞬。
接着,一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有人在推那扇我们刚打开的石门。
我缓缓抽出铁剑,贴在身侧。她也将双剑握紧,铃铛无声,被她用布条缠住。
门缝透进一丝微光。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轮廓高瘦,玄色长袍垂地,袖口绣着盘龙吞日的暗纹。
是他。
慕容垂竟没走。
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只是抬手,轻轻抚过门框上的刻痕。
然后,他开口,声音低缓,却清晰传入石室:
“你们看到的,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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