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回廊尽头,手里的残纸边缘已被掌心的汗浸软。南宫烨说完那句话后,转身走入偏阁,门轻轻合上,没留一丝缝隙。我没有动,风从谷口吹进来,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不疼,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去查通风道是否还有人埋伏。”我低声对慕容雪说,“我进去问个明白。”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断”剑握得更紧了些,随后转身隐入廊柱阴影。我知道她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可她从不喊痛,也从不退。
我迈步走向偏阁。
门是虚掩的。我推门而入,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火光摇晃,映出南宫烨的侧影。他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块玉片,正对着灯仔细端详。那玉片的纹路,竟与我胸口的玉佩隐隐相合。
他没抬头,像是早知道我会来。
“你进来了。”他说。
我走到案前,将残卷拍在桌上,纸角翻起,那行“沈氏遗孤,当以血祭龙渊”赫然在目。
“你说你们不是守谷人,是等的人。”我盯着他,“等什么?等我死?还是等我活?”
他放下玉片,抬眼看着我,目光沉静,却不像作伪。
“我们等的,是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人。”他说,“不是被逼进去的祭品,而是自己选择走进去,又走出来的那个人。”
“所以你们烧了残卷,不让我知道真相?”
“不是不让你知道。”他声音低了些,“是怕你知道得太早,会转身就走。”
“你以为我会逃?”
“换作任何人,都会逃。”他缓缓道,“三百年前,九霄剑主封印龙渊时立誓:唯有沈氏血脉自愿赴死,方可重启机关。我们守的不是谷,是这个誓。若你明知自己是祭品,还会走进去吗?”
我冷笑:“所以你们用‘引路’当饵,用‘真相’当锁,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一步,还说是我在选择?”
“我没有逼你。”他直视我,“铁门是我开的,玉佩是我给的,可触不触机关,读不读碑文,信不信我,都是你自己的事。若你此刻转身离开,我也不会拦你。”
我盯着他,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那你就告诉我。”我声音冷了下来,“第一,你是否早知我是沈无涯后人?”
他沉默片刻,点头:“是。”
“第二,你引我来龙渊,是否为逼我开启机关?”
“非逼,是引。”他答得干脆,“机关只能由你开启,但开与不开,由你抉择。我所能做的,只是让你走到能看见真相的地方。”
“第三。”我站起身,目光如刀,“若我此刻转身离开,你会拦我吗?”
屋内骤然安静。
灯焰轻轻一跳,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折扇,指尖缓缓抚过扇骨。良久,他合上扇子,轻声道:
“我不会拦你……但我知道,你不会走。”
我忽然笑了。
“你不是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人。”我盯着他,“你是等一个不会逃的人。”
我转身要走。
“慕容雪的血脉,也与龙渊有关。”他忽然开口,声音极轻,“你若走,她也活不了。”
我的脚步顿住。
屋外风声掠过屋檐,檐角铜铃轻响一声。我没有回头。
“信任,不是用秘密换来的。”我说完,推门而出。
天色已暗,主殿前的石阶上还留着方才召集令响起时的余温。我站在回廊下,望着谷底深处,那里黑得不见底,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誓言与谎言。
慕容雪不知何时已回来,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她没问里面说了什么,只是将“断”剑轻轻插回鞘中,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力气快耗尽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她终于开口。
我没答,只将残卷折好,塞进怀里。那纸边已被汗浸得发软,字迹却像刻进脑子里一样清晰。
“他说他们不是守谷人,是等的人。”我低声说,“等一个愿意走进去,又走出来的沈家人。”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觉得他在说真话?”
“他没说假话。”我望着远处主殿的飞檐,“可他也没说全。”
她没再问。
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一股铁锈与陈油混杂的气息。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玉佩。它贴着胸口,一直温热,可此刻,竟微微发烫。
我低头看去。
玉佩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悄然侵蚀。我心头一紧,正要细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偏阁的门开了。
南宫烨站在门口,手里仍拿着那块玉片。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你忘了这个。”他走出门,将玉片递向我。
我接过,触手冰凉。玉片背面刻着半行小字,极细,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血为钥,心为引,魂归处,龙渊开。**
我猛地抬头。
他已退回门内,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
“你父亲当年,也问过我同样的三问。”
我握紧玉片,指节发白。
慕容雪站到我身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没说实话。”
“他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得多。”我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他一直在等一个人,可他等的,也许从来就不是我。”
她没接话。
我将玉片收进怀中,与残卷放在一起。胸口的玉佩仍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远处,谷底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深处有东西在移动。脚下的石板微微震了一下,转瞬即逝。
我抬头望向龙渊禁地的方向。
那里,一道极细的光,从地缝中透出,一闪而灭。
我伸手按住腰间铁剑。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