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窄缝中滚出,肩头还带着爬行时被碎石刮破的痛。酒囊紧贴胸口,布角上的“舟”字渗出的血痕尚未干透,指尖一碰,竟有些微黏。
脚还没站稳,地面猛地一颤。
碎石从身后崩塌的洞口滚落,尘烟冲天。我顺势翻身,铁剑出鞘半寸,拄地稳住身形。南宫玥已跃至三步外,软鞭垂地,目光锁住前方。慕容雪紧随而出,双剑未收,银发在风沙中扬起一线寒光。
百步开外,一座凸起的石台裂痕纵横,两道人影正在交手。
一人执折扇,扇骨如刃,划过处带起血线;另一人身形枯瘦,袖口微动,暗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火把从侧翼逼近,马蹄声沉闷,十余铁骑列阵包抄,为首者断枪残甲,正是裴长烈。
他看见我,目眦尽裂,抬手便令火弩对准石台中央。
“南宫烨!”我低喝。
那执扇之人闻声侧首,月光落在他脸上,温润如玉,可眼神却像刀锋刮过石面。他笑了一声,扇面一翻,劈向对手咽喉:“怀舟,你来得正好!这老东西手里有你父亲的剑谱——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我便告诉你当年漠北三镇的真相!”
话音未落,一道乌光自瘦小身影袖中激射而出。
三枚透骨钉分取三角,直扑我眉心、咽喉、心口。
我拧身横剑,铁剑划出半弧,铛铛两响,打落前两枚。第三枚擦过左颊,火辣一痛,血珠顺脸滑下。
那钉入石壁,竟不坠落。
血顺着钉尾蜿蜒而下,在岩面上勾出四个字——“九霄剑主”。
我呼吸一滞。
那四个字像是活的,血线还在延伸,仿佛有股力量从地底渗出,顺着钉身往石缝里钻。
“哥哥!”南宫玥鞭梢一抖,缠住另一枚未落的钉子,手腕发力,将它甩回南宫烨面前,“你疯了?这是沈家血脉印记,不是你能拿来当饵的玩意儿!”
南宫烨冷笑,扇骨轻挑,将飞钉震碎成渣:“血脉?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血脉?慕容垂,你藏了三十年,今日也该交出来了。”
被称作慕容垂的老者退至石台边缘,袖口微颤,眼神却钉在我脸上,一瞬不移。
“原来真是你。”他声音沙哑,“沈无涯的儿子……竟然活到了今天。”
我没应他,只盯着石壁上的字。
血还在流,可那钉子分明是铁铸,无孔无隙,血从何来?我伸手欲拔,指尖刚触钉尾,酒囊忽然一震。
里面的液体像是醒了,轻轻撞着布囊,一下,又一下。
南宫玥察觉异样,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警告,也有焦急。
“别碰它。”她低声道,“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我盯着她,“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你娘留下的酒,我娘的气息,还有这渗血的字——你们一个个都藏着掖着,等什么?等他们把我再逼进死路?”
裴长烈策马逼近,长枪只剩半截,可气势未减。他跃下马背,一脚踩碎一块碎石,怒吼道:“沈怀舟!你爹屠我满门,今日三方在此,不是为了分你什么狗屁剑谱,是要你偿命!”
“你还是不信?”我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亲眼见过他出手?还是你只信南宫烨一张嘴?”
“南宫烨或许有私心,”慕容垂忽然开口,“但剑谱是真的。沈无涯当年留下的《九霄剑典》残卷,就在我手中。而你,是唯一能开启它的人。”
我心头一震。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身上流着九霄一脉的血。”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石壁,“那四个字,不是我刻的,是它自己显的。只有沈家血脉触及其印,才会现形。”
南宫烨扇子一收,冷笑:“说得动听。可你若真想传剑典,为何三十年来隐姓埋名?若不是我逼你现身,你是不是打算把它带进棺材?”
“我是在等他长大。”慕容垂目光沉沉,“等他不再只是个复仇的靶子,而是能看清真相的人。”
“真相?”裴长烈怒极反笑,“你们口口声声真相,可我父亲临死前的惨状,就是你们给的真相!”
他猛然抬手,火弩齐发,三支火箭直射石台中央。
南宫玥鞭影一闪,赤蛇般掠出,将两支火矢卷飞。第三支擦过我的手臂,钉入身后岩壁,火星四溅。
“再动,我不保你。”她冷眼看向裴长烈。
“你们三个,”我缓缓站直,铁剑拄地,左手仍护着酒囊,“一个想用我当刀,一个想拿我当钥匙,一个想让我替父偿命——可你们谁问过我想做什么?”
“你不需要想。”南宫烨扇子一展,指向慕容垂,“你只需要选。是帮我拿回剑谱,还是让他们继续蒙你一辈子?”
“你呢?”我反问,“你又凭什么让我信你?你南宫家当年可是围剿我父亲的七世家之一。”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来讨功的。”他眼神一冷,“是来赎罪的。”
“赎罪?”慕容雪终于开口,声音如霜,“你们南宫家杀他全家,毁他基业,如今一句赎罪就想让他为你卖命?”
“我不是让他为我卖命。”南宫烨目光转向我,“我是让他为自己活一次。”
地面又是一震。
石台裂痕猛然扩大,一道深沟从我们脚下裂开,直通荒谷深处。烟尘腾起,碎石滚落深渊,回响久久不绝。
南宫烨退后半步,扇子横在胸前。慕容垂袖中暗器再次微动。裴长烈握紧断枪,一步步逼近。
“剑谱在我手中。”慕容垂沉声道,“但开启它,需要三物——玉佩、血脉、药引。”
我低头看向怀中酒囊。
它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像是里面的东西在催我。
“药引?”我问。
“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酒。”他盯着我,“你若不信我,可以不拿剑谱。但你若想知你父亲为何而死,你母亲为何而逃——你就得喝。”
“我凭什么信这酒?”我握紧酒囊,“它现在就在动,像活的一样。”
“因为它感应到了你。”慕容垂低声道,“三十年前,她就是带着这酒,从那条窄缝逃出去的。她没死,沈怀舟——她只是藏起来了。”
我浑身一僵。
南宫玥忽然抬手,软鞭一扬,指向石台另一侧:“有人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
可她不是看远处,而是盯着地面。
裂痕深处,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碎石上,清晰可闻。
不是一人。
是两组脚步。
一组沉重,像是披甲而行;另一组轻缓,却带着某种韵律,像是踩着某种古老的节拍。
南宫烨脸色微变,扇子合拢,指节发白。
慕容垂缓缓后退,袖中暗器已全部就位。
裴长烈怒吼一声,率铁骑转向裂口方向。
我站在原地,酒囊紧贴胸口,铁剑拄地,左颊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第一滴,落在剑柄上。
第二滴,落在酒囊的“舟”字上。
那字突然一烫,像是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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