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南宫烨那只压在青铜匣上的手掌还未收回去,我已挥剑挑开。
铁剑轻震,只用三成力,却精准震中他腕部要穴。他闷哼一声,五指弹开,踉跄后退半步。我没有追击,只是将剑横在身前,剑尖微微下垂,正对着石台边缘那道被毒针钉出的裂痕。
八个字还在那里——“沈无涯之死,七极共谋”。
没人再动。
裴长烈靠在石柱上,断枪拄地,肩头血未止。他盯着那八字,嘴唇紧抿,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慕容垂立在右后方,袖口微动,寒月钩隐于衣下,却迟迟未出。南宫烨站在左翼,折扇捏得死紧,指节泛白,眼神阴沉如墨。
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劈进死寂:“你们怕了。”
南宫烨冷笑:“怕?我南宫家世代清白,岂容你一个流浪儿污蔑!”
“污蔑?”我盯着他,“那毒针为何能引出这八个字?地宫识毒,也识心虚。它不写‘南宫’,不写‘慕容’,它写的是‘七极’。若你问心无愧,为何不敢看第二眼?”
他瞳孔一缩,目光扫向石壁,又迅速移开。
我转头看向慕容垂:“你呢?你师祖用寒月钩绞断我父亲的剑时,可想过今日?”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意。
我知道我说中了。
眉心忽然一烫,像是有火线窜入脑海。眼前景象晃动,耳边响起雨声——不是现在的地宫滴水声,而是山巅夜雨,密集如鼓。
画面浮现。
九道身影围成一圈,中央一人持剑而立,背影挺直。雷光劈下,照亮左侧一人手中的流云扇,右侧一人腰间寒月钩冷光闪烁。那人——我的父亲——剑断刹那,鲜血溅在石碑上,碑文隐约可见四个字:**九霄归尘**。
我咬牙,硬撑着不让膝盖弯下去。
记忆退去,冷汗已浸透后背。
我睁眼,直视慕容垂:“你不敢答,是因为你知道那是真的。你慕容家,参与了围杀。”
他依旧沉默,但握钩的手松了一寸。
裴长烈忽然低笑一声:“好个地宫,竟能以毒显字。可你说七极共谋,证据呢?就凭一面石墙?”
“证据不在墙上。”我看向他,“在你带来的火弩残片里。那种机关构造,只有当年围山的七极之一才有。你带它进来,是想唤醒什么?还是……掩盖什么?”
他脸色一变。
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真相。南宫家守着地宫入口三百年,为的是不让别人发现;慕容家世代守护秘密,却从不提‘共谋’二字;至于你裴长烈——你背后站着的,是漠北军统帅乌恩其吧?他父亲,正是当年七极中的‘铁骑将军’。”
空气凝住。
裴长烈眼神骤冷。
我缓缓退后半步,剑尖垂地,声音反而更静:“你们可以继续装。但记住,地宫不会说谎。它让毒针显字,不是为了吓你们,是为了等一个人来揭开。”
南宫烨怒极反笑:“揭?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也配在这里审判我们祖宗?”
“我不是审判。”我抬眼看他,“我是替我父亲,讨一句公道。”
话音落,眉心又是一阵灼痛。比刚才更烈,像有烙铁贴在皮肉上。我闭眼,任那热流冲刷经脉,脑海中再次闪现片段——
雨夜山崖,十数具尸体横陈。其中一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刻着“沈”字。一名黑袍人俯身,取走他的佩剑,低声说:“九霄剑主已死,七极共约,永封此秘。”
另一个声音接道:“若后人寻来,便让他亲眼看见真相。”
记忆散去,我睁开眼,呼吸粗重。
南宫玥不知何时已走到殿口,掌心血迹未干,静静望着我。她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根不肯折的竹。
慕容雪站在我侧后方,双剑未出,气息平稳,但她的眼神一直锁着三人,随时准备出手。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环视:“三百年前那一夜,你们的先祖联手杀了沈无涯。不是为了正道,不是为了天下,是为了夺《九霄剑典》。可你们谁都没拿到完整剑谱,因为最后一卷,被我父亲藏了起来。”
南宫烨厉声道:“胡言乱语!剑谱明明就在台上!”
“那是残篇。”我冷笑,“真正的剑典,认的是血脉与执念。你们这些人,连碰都不敢碰它,还谈什么继承?”
他说不出话。
我一步步走向石台,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眉心的烫意就越发清晰。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召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你们以为自己是来夺宝的英雄。”我停在青铜匣前,伸手虚按上方,“可你们忘了,这座地宫,本就是为审判而建。”
南宫烨突然暴喝:“住口!”
他猛地上前,折扇甩出三枚细针,直奔石台符文枢纽!
我早有防备,旋身挥剑,两针落地,第三针擦肩而过,钉入地面。
嗡——
整个地宫再度震动,符文逆转,青铜匣发出低鸣,盖子竟开始缓缓合拢!
“糟了!”慕容雪低呼。
我冲上前,伸手欲按匣盖。
指尖距竹简只剩半寸——
一只手掌忽然从侧方伸出,重重压在匣上。
是慕容垂。
他不知何时已逼近石台,左手按住青铜匣,右手寒月钩隐于袖中,目光沉沉盯着我:“够了。”
我盯着他:“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有些事,不该由活着的人揭开。”他声音低哑。
“可我已经揭开了。”我盯着他眼睛,“你师祖动手时,你父亲就在场外等候。他后来写过一本手札,藏在慕容家祠堂密室。上面写着——‘吾父虽奉命行事,然夜夜梦魇,终不得安’。”
他浑身一震。
我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石壁:“那八个字不会消失。它会一直留在这里,等着更多人看见。你们可以现在走,也可以继续争。但记住,从这一刻起,你们不再是猎宝者,而是逃了三百年的罪人。”
南宫烨脸色铁青,咬牙道:“你疯了!你以为凭几句话就能定我们的罪?”
“我不需要定罪。”我看向他,“我只是让你们看清自己的模样。”
他怒吼一声,折扇再扬。
我挥剑迎上。
剑锋与扇骨相撞,火星四溅。
就在这瞬间,眉心剧痛如炸!
眼前景象再次扭曲——
这一次,我看到七道身影跪在一座大殿前,头顶悬着七块令牌,分别刻着“南宫”“慕容”“裴”“乌”“唐”“齐”“楚”。中央一人身穿黑袍,捧着一卷竹简,宣读誓言:
“自今日起,七极共守此秘,若有泄露者,天地共诛之。”
画面消散。
我踉跄一步,单膝触地,铁剑拄地支撑身体。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我知道了。
七极不是七个门派,而是七个家族组成的盟约。他们共同围杀沈无涯,瓜分剑典残卷,并立誓永世封锁真相。
而现在,这个誓言,正在崩塌。
我抬起头,望向三人。
南宫烨喘着粗气,折扇垂下,眼神第一次露出惧意。
裴长烈靠在柱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掌,仿佛在辨认那是不是自己的血。
慕容垂仍站在石台前,手掌压着青铜匣,指节发白。他缓缓抬头,看向石壁上的字,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撑着剑站起来,一步步后退,直到背靠石台。
南宫玥依旧站在殿口,掌心血滴落在地,渗入符文缝隙。她望着我,眼神复杂,却没有动。
慕容雪走近我身边,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我没答。
眉心的热度仍未退去,反而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上涌。
我抬起手,指向慕容垂:“你若现在放手,还能留下一点体面。”
他盯着我,良久,终于缓缓收回手。
青铜匣静静躺在石台上,盖子半启,竹简一角露出。
没有人再上前。
我站在原地,铁剑拄地,呼吸沉重。
眉心红痕隐隐发亮,像一道即将裂开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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