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石台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但我不再跪了。
慕容雪的手仍搭在我腕上,没松。她脚踝的银铃静止不动,可我掌心那半块玉佩却猛地一烫,像是被什么唤醒。眉心的红痕又开始跳动,不是灼烧,而是像有股气息在血脉里游走,顺着经脉缓缓上行。
就在这时,铃声又响了。
一声,短促清越。
不是她动的——是铃自己震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节奏竟与我体内《无相功》运转的节拍完全一致。那声音不刺耳,却像一把凿子,一下下敲进地宫深处。
轰!
整座石殿猛然一颤,尘灰从穹顶簌簌落下。四壁裂开细纹,一道道蔓延而上,如同蛛网扩散。裂缝中泛出暗红微光,八枚古篆逐一抹出:**沈氏血脉,双剑为引**。
字迹浮现的刹那,我胸口一闷,仿佛被人迎面击了一拳。这八个字不是刻上去的,是渗出来的,像是石头本身藏着一段被封印的记忆,此刻因铃声而苏醒。
南宫烨瞳孔一缩,折扇猛然合拢,转身便朝我扑来!
他动作极快,扇骨尖直取我心口,招式狠绝,毫无试探之意。这一击不是夺谱,是要命。
我来不及闪避,体内气息尚未归位,只能勉强抬臂格挡。
一道白影横插进来。
慕容雪双剑交叉,剑脊撞上扇骨,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她整个人挡在我身前,剑锋微扬,目光冷得像冰:“南宫烨,你若动他,我便让南宫家从江湖除名!”
南宫烨冷笑:“狂言!区区西域残脉,也敢妄谈灭门?”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流云扇展开半幅,扇面江山图卷骤然鼓动,一道劲风扫向慕容雪面门。她侧头避过,脚下却不退反进,右足轻点地面,银铃再响。
这一次,铃声不再是零星几响,而是连成一片,如溪水奔涌,层层叠叠推向四方。
随着音波荡开,她双剑齐动,剑气竟随铃声起伏,一浪高过一浪。第一剑削向南宫烨肩井,逼其回防;第二剑贴着他肋下掠过,划破衣袍;第三剑直指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后撤半步。
扇面江山图裂开一道细缝,自左上角延伸至中部,像是画中山河被硬生生撕开一角。
南宫烨脸色变了。他握扇的手微微发紧,眼神闪过一丝惊疑——他认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西域剑术。
这是失传已久的“鸣沙十三式”,以音律导气,借外物共振激发放大内劲。传说当年敦煌守将曾以此阵退敌三千,一夜之间黄沙尽染血色。
而如今,这套剑法竟藏在一个女子脚踝的铃声里。
“你到底是谁?”他低喝。
慕容雪不答,只将双剑收回身侧,冷冷盯着他:“你不是想知道‘双剑为引’是什么意思吗?现在,你可以试试看。”
南宫烨咬牙,正欲再攻,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笑。
“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是南宫玥。
她站在殿口,手中软鞭垂地,指尖轻轻摩挲着簪子边缘。那支青玉簪,我一直以为只是装饰,此刻才发觉它的尖端泛着寒光——根本就是一件利器。
南宫烨皱眉:“四妹,别胡闹,退下。”
“退下?”她嘴角微扬,“三十年了,我一直在退。退到漠北,退到地宫,退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今天……我不想再退了。”
话音落时,她手腕一抖,软鞭如蛇般窜出,精准缠住南宫烨右脚踝。她发力一拽,他立足未稳,膝盖重重磕在青石上,发出沉闷一响。
南宫烨怒吼,挥扇欲劈,却被她顺势欺身而上,簪子抵住咽喉。
“别动。”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跪着。”
全场寂静。
裴长烈靠在柱边,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话。慕容垂立于西北角,袖中寒月钩微颤,却未出手。沈怀舟站在石台前,手握玉佩,目光扫过三人。
南宫烨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你疯了?我是你亲兄长!”
“可你不是南宫家主。”南宫玥冷冷道,“爹临终前立的是我,不是你。是你毒杀父亲,篡改遗书,把我关在地牢三年,逼我交出令符。你说,谁才是疯的那个?”
南宫烨脸色剧变:“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她指尖微压,簪尖刺破皮肤,一滴血顺着她脖颈滑下,“你以为控制了我就能掌控南宫家?可你忘了,真正的令符不在你手里——在我身上。”
她另一只手缓缓掀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枚小小的烙印——七瓣莲纹,中央一点朱砂。
那是南宫家嫡系继承人的信物,只有族长才知道如何激活。
南宫烨死死盯着那印记,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恐惧。
“不可能……那烙印早就被你娘毁了……”
“毁了?”南宫玥冷笑,“她只是把它藏了起来。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她抬眼看向我,目光复杂:“沈怀舟,我不是来争剑谱的。我是来还债的。我父亲害过你父亲,我兄长害过无数人。今天,我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我没有回应。我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块玉佩上。
它还在发烫,而且越来越热,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肉。与此同时,眉心的红痕也开始跳动加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去做一件事——去碰那竹简。
我知道不能贸然行动。可我也知道,躲不开。
青铜匣中的残篇静静躺着,墨迹斑驳,写着“九霄剑典·残篇”六字。可我现在明白,这不只是武功秘籍。它是钥匙,是地图,是指向三百年前那场大火的唯一线索。
我缓缓抬起手。
慕容雪察觉到我的动作,立刻伸手拦住:“等等。”
“不能再等了。”我说,“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要么我主动去拿,要么让他们抢走。可只要这东西还在台上,就不会有人罢手。”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终于松开手。
我一步踏上石台。
脚刚落地,异变再生。
玉佩与银铃同时震动,嗡鸣之声贯穿整个地宫。裂缝继续蔓延,自四壁爬向穹顶,一块巨石轰然坠落,砸在裴长烈面前,激起漫天烟尘。
他抬头,脸色阴沉。
而我已伸手触向竹简。
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铃音——不是来自慕容雪,也不是来自我自己。
是从地宫最深处传来的。
另一串银铃,在回应我们。
我猛地回头,看见慕容雪也怔住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眉头紧锁。
那串铃,她从未听过。
可她的剑,却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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