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的断刀砸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口,震得人耳根发麻。
我盯着通道拐角,慕容垂的身影已经退入黑暗,可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冷腥的毒气味道。南宫玥靠在石柱边,喘得厉害,手里的簪子沾了灰,指尖微微发抖。
“它死了。”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轴心卡死了,不会再动。”
我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那堆废铁彻底沉寂下来。刚才那一击之后,晶核的光完全熄了,连一丝余热都没留下。地面也不再震动,只有头顶尘灰还在簌簌往下落。
慕容雪站在我侧后方,掌心里攥着一块碎石,指节泛白。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在等——等下一个杀招,等下一波袭击。
我也在等。
眉心那道印记还在发烫,像有火在皮下烧。体内的真气早已枯竭,只剩几缕残息顺着经脉乱窜,每一次呼吸都牵着肋骨处钝痛。可我不敢松劲,手里的半截铁剑仍横在胸前,锈刃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南宫玥忽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跪下去。我立刻转身扶住她,她的左脚根本撑不住力,脚踝肿得厉害,骑装下摆撕开一道口子,血浸透了布条。
“还能走?”我问。
她咬着牙点头,把簪子插回发间,“别管我,先……先离开这地方。”
乌恩其单膝撑地,右手撑着断刀残柄,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臂膀流进袖口。他抬头看了眼石壁顶部,眉头猛地一拧。
“不对。”他低声道,“太静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我们四人都抬起了头。
一道细长的裂痕正从穹顶蔓延而下,像蛛网般迅速扩散。尘灰成片洒落,打在脸上带着砂砾的刺感。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整条通道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深处撕扯着,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
“地宫要塌。”乌恩其猛地站起,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局部,是整个根基在垮。”
我心头一紧,立刻看向南宫玥。她脸色发白,嘴唇颤了颤:“机关兽的动力源连着地脉阵眼……我们毁了它,等于斩断了支撑……”
“那就走!”慕容雪一把抓起地上半块碎石,挡在我们前方,目光死死盯着通道尽头,“现在不走,谁都出不去!”
没人动。
因为就在那一刻,黑暗中再次亮起了光。
不是蓝焰,也不是火把,而是一双眼睛。
慕容垂回来了。
他站在十步之外,手里已换了一把短匕,刃口泛着乌光。月白色锦袍破了几处,可他的步子稳得很,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crunch声。
“你们以为,毁了一具傀儡就能活着走出去?”他冷笑,声音像刀刮过铁板,“七极之地,从来不是靠机关守门,而是靠死人铺路。”
他目光扫过南宫玥,眼神一冷,“你坏了我的事,就得用命填。”
话音未落,他人已扑至。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直取南宫玥天灵盖。这一掌若是落下,她必死无疑。
我没有犹豫,脚下一蹬,整个人横插过去,铁剑迎面劈出。锈刃尚未触及对方身体,一股剑气已自残剑中迸发而出,撞上慕容垂掌风。
轰的一声闷响,气劲交击,震得四周石壁簌簌落石。我被反震之力逼退两步,右臂彻底麻木,剑差点脱手。但他也被逼停了一瞬,掌势偏移三寸,擦着南宫玥肩头掠过,划开一道血口。
“沈怀舟!”她惊叫。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重新握紧剑柄,“闭嘴,别出声。”
慕容雪动了。
她没有兵器,只拿着那半块碎石,却猛地跃起,脚踝银铃发出一声脆响。她人在空中旋身,左手将碎石掷出,直奔慕容垂眼眶。同时右手一扬,断剑残柄甩向他咽喉。
两记虚招,只为扰乱。
但她成功了。
慕容垂不得不收掌格挡,身形微滞。就在这半息之间,我欺身而上,剑锋横削其肋下。他侧身避让,匕首反撩,划破我袖口,割出道血痕。
我们再度分开,彼此喘息。
他盯着我,眼里第一次露出忌惮,“《无相功》……竟能在油尽灯枯时爆发出这般威势?”
我没理他,只转头对南宫玥说:“能跑吗?”
她扶着石柱站直,点头,“能。”
“那就走。”我退到她身边,一手架住她胳膊,“雪,断后。乌恩其,带路。”
乌恩其没动,他蹲在地上,手掌贴着地面,闭眼感知了两息,猛然睁眼:“不行,主道塌了。只能走侧门,但那边……最多撑半柱香。”
“那就半柱香。”我说,“够了。”
我们刚要动身,慕容垂突然笑了。
“你们逃得掉么?”他缓缓抬起匕首,指向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在这里等着你们?因为从你们踏入地宫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
他往前踏了一步,“南宫烨不是唯一想杀你们的人。我等这一天,二十年。”
乌恩其怒吼一声,抄起断刀残柄砸向地面,“少废话!要战便战,谁怕你这等阴沟里的鼠辈!”
他话音未落,头顶轰然一声巨响。
一块巨石从穹顶坠落,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烟尘冲天。冲击波将我们齐齐逼退,南宫玥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走!”我大喝,一把将她扛上肩头,不再看慕容垂一眼,转身就往侧门方向冲去。
慕容雪紧随其后,乌恩其断后,手中断刀横在身前,哪怕只剩半截,也依旧像一堵墙。
身后不断传来崩塌的轰鸣,一块接一块的石板砸落,通道正在被一点点掩埋。我们拼命奔跑,脚步踩在碎石上打滑,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可就在我即将冲入侧门甬道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寒光自斜上方疾射而来。
是暗器。
来不及闪避。
我只能将南宫玥往里一推,自己侧身挡在她前方。
那枚乌光闪闪的短镖,直直钉入我的左肩胛,深入寸许。
剧痛炸开,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可我还是撑住了,手里的铁剑死死拄地,才没倒下。
“沈怀舟!”南宫玥回头尖叫。
“别停!”我咬牙吼道,“快走!”
她们终于冲进了侧门。
我拖着伤腿,一步步往后退,剑尖在地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身后轰鸣越来越近,烟尘弥漫,视线模糊。
最后一块承重梁断裂的声音传来时,我看见慕容垂站在废墟中央,没有追。
他望着我们消失的方向,嘴角竟勾起一丝笑。
我转身,拼尽最后力气,跌入黑暗甬道。
甬道入口在我身后轰然塌陷,碎石封死了退路。
我趴在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左肩的镖还在,血顺着背脊往下流,浸透了衣裳。
南宫玥跪在我旁边,伸手想拔镖。
我抓住她手腕,“别动……有毒。”
她僵住,眼里泛起红。
前面,乌恩其举着断刀,站在岔路口,声音沙哑:“两条路,一条通出口,一条通地火井。选错了,全得埋在这。”
慕容雪靠着墙,手指掐着掌心保持清醒,“你怎么知道哪条对?”
乌恩其沉默两息,忽然道:“我闻得到风里的硫磺味。”
他抬起手,沾了点血抹在鼻下,“左边那条,风是干的,带焦气。右边……湿,冷,有人走过的新脚印。”
他说完,转身就走。
我们互相搀扶着跟上。
身后,最后一声巨响碾过地底,整座地宫,彻底陷入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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