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光在洞口外浮着,风停了,枯叶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我蹲在地上,剑尖垂着,锈铁划过石面,发出刺耳的刮响。肩上的伤渗着血,湿透了布条,冷意顺着骨头往上爬。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南宫轩跪在那里,脖颈上那道细口还在渗血,他没动,也没抬手去擦。他知道,只要他动一下,这把剑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南宫玥坐在岩壁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玉佩,指节泛白。她没再说话,也没再哭。刚才那一声呜咽像是把她最后一点力气都耗尽了。可她没倒下,也没退缩。
我盯着她。
她抬起头,眼神空了,却又像燃着火。
“我们……去吗?”她问。
我没有回答。
陆归鸿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三年前江陵夜宴,他站在我身后,酒气混着铁锈味,低声说:“若想知道真相,就去龙渊谷。”
那时我以为他是想引我入局。
现在想来,或许他早知道南宫烨会动手,也知道这局非我不可破。
南宫烨要我死在旁系子弟剑下,好让天下人信——是沈怀舟勾结叛党,图谋家主之位。可陆归鸿却把路指向龙渊谷。两人目的相冲,反而说明,那里藏着什么他们都不愿人碰的东西。
我缓缓站起身,把剑插回腰后。锈铁贴着脊背,凉得刺骨。
“密道什么时候能走?”我问南宫轩。
他抬头,“今夜子时,守卫换岗,西角门会有半柱香的空档。”
“走得了?”
“走得了。”他声音低,“老槐树根下的石板我亲手埋过,没人动过。”
我点点头。
南宫玥慢慢撑起身子,披上外袍,动作迟缓,嘴角又渗出血丝。她没擦,只把玉佩塞进怀里,手一直按着。
“我不回去。”她说,“也不躲。”
我看着她,“你伤成这样,走不出十里。”
“那你就背我。”她盯着我,声音不大,却硬得像石头,“你要去,我就去。你要不去,我自己爬也得爬到南宫家大门前,看我娘的头是不是挂在那儿。”
我沉默。
她说得对。这事,躲不了了。
我转身走到她跟前,撕下衣襟,重新给她包扎肩伤。布条绕过她手臂时,她没吭声,可呼吸重了一下。我动作粗,没空温柔。
包好后,我把酒葫芦递过去。
她摇头,“我不喝酒。”
“不是酒。”我把塞子拔开,一股辛辣味冲出来,“止血的药,喝了压住内伤。”
她盯着葫芦看了两息,仰头灌了一口。药液呛进喉咙,她咳得厉害,脸涨得发紫,却还是把剩下的全咽了下去。末了,她抹了把嘴,居然笑了下。
“难喝。”
“能活就行。”
南宫轩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铺在石头上。纸边卷着,像是藏了很多年。他用手指压平一道折痕,指着一条蜿蜒的线,“这是密道路线。入口在老槐树下,出口通北岭荒径。三日后能到龙渊谷外围。”
我盯着那条线,问:“你爹怎么知道这些?”
“他是西院执事。”南宫轩声音沉,“南宫家七代家主更替,哪一次没流过血?他建这条道,就是为了防那一天。”
“可他还是死了。”
“他死了,道还在。”南宫轩抬头看我,“你们要是不去,这道也就烂在土里了。可你们去了,或许还能砍断那把刀。”
我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们三个,一把锈剑,一个重伤的女人,一个被烙了印的逃奴,就能掀翻南宫烨?”
“我不知道能不能。”他直视我,“我只知道,你们是唯一敢走这条路的人。”
洞外传来一声鸟鸣,短促,像是被风掐断。
天快亮了。
我弯腰拾起玉佩,在掌心攥了片刻,然后塞回南宫玥手里。
“拿着。”我说,“到了龙渊谷,这东西可能比剑还重要。”
她没说话,只把玉佩按进胸口。
我转身走向洞口,脚踩在干枯的藤蔓上,发出脆响。晨雾弥漫,林子深处一片灰白。风又起了,吹得衣角翻飞。
“走。”我说,“趁天还没亮透。”
南宫轩起身,收起地图,跟在我身后。他走路很轻,像是习惯了藏身暗处。
南宫玥想自己走,刚迈一步就踉跄了一下。我回头,没说话,只蹲下身。
她迟疑了一瞬,趴了上来。
我背起她,她的重量压在肩上,伤口一阵发麻。我咬牙,站直。
锈剑斜挂背后,蓝布腰带在风中轻扬。
三人悄然离洞,沿着断崖边的枯藤往下攀。石壁湿滑,我一手抓藤,一手护住背上的人。南宫轩在前头引路,动作熟稔,像是走过千百遍。
林间寂静,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雾越来越浓,遮住了山脊的轮廓。北岭荒径在前方若隐若现,像一条沉在水底的绳。
南宫玥伏在我背上,呼吸贴着我后颈,温热。
“你觉得……”她轻声问,“真能找到真相吗?”
我没回头。
“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说,“但我知道,有些事,撞到眼前,就再也避不开。”
风掠过山脊,吹散了一片雾。
前方,荒径笔直,通向北方。
三人身影渐行渐远,没入灰白之中。
南宫玥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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