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光悬在十步开外,不动,不语,却压得人呼吸发紧。我掌心的玉佩滚烫如烙铁,几乎握不住,可我不敢松手。锈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上扬,指向那团幽绿。它刚才像是在看我们,现在也还在看。
南宫玥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她目光落在岩壁上那三行符文,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天衡、地维、人契……是‘三才锁’。”
我眼角一跳。她没再说话,只是闭了闭眼,像是在脑中翻找什么陈年旧页。乌恩其的骨刀仍插在地,裂痕处青光未散,他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神,但我知道他在盯那绿光。
“三才锁”是南宫家失传的机关秘术,以天地人三纹为钥,需血契为引,玉符为凭。我听过只言片语,却从未见过真迹。如今这沟槽的形状,竟与我手中玉佩边缘分毫不差。
“你要试?”我问。
她没回头,只点了点头:“顺序不能错。天在上,地在下,人在中。若反了,或是触了旁纹,机关反噬,不是死就是废。”
我咬牙,将锈剑插进身旁石缝,稳住身子。左臂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肘弯往下淌,滴在石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我知道它在流。
“你动手,我盯着那东西。”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于第一行符文之上,缓缓划下。不是触碰,只是虚引。一道淡金光痕自符文起始处亮起,如萤火游走,片刻后熄灭。
第二道,她依旧虚划。地维纹亮起,光芒稍久,岩壁微震。
第三道,她停了停,才落指。人契纹光起的瞬间,整面石壁嗡然一响,符文沟槽泛出金线,由外向内,如蛛网收拢,最终汇聚于中央凹槽。
“成了。”她低声道。
我伸手入怀,取出那半块玉佩。它边缘有残缺,但纹路完整。她接过,指尖微颤,却稳稳嵌入沟槽。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归位。整面石门开始缓缓旋转,一圈圈沉入地底,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铁锈与机油味,混着某种陈年尘土的气息。
我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锈剑横挡。乌恩其也拔起骨刀,刀身青光暴涨,横扫地面,一道气劲如墙立起,逼退那绿光的压迫。
可那绿光没退,反而前移,悬在石门入口上方,光芒由绿转暗红,像是燃到了尽头的炭火。
“它要动了。”乌恩其低喝。
我盯着它,手心玉佩突然一震,竟自行发亮,与那绿光对峙。两股光在空中相抵,无声无息,却压得人胸口发闷。数息之后,绿光缓缓后退,隐入洞顶阴影,不再出现。
石门彻底沉下,露出一条宽阔通道。热风从里面涌出,吹得人衣袍猎猎。通道深处,隐约可见巨大齿轮轮廓,交错铜管如血管般延伸,嵌在岩壁之中,构成一片庞大机关阵的雏形。
“门开了。”南宫玥轻声道。
我没动。这门开得太顺,顺得不像破局,倒像请君入瓮。玉佩虽已归位,可掌心灼痕未消,反而隐隐作痛。那绿光退得蹊跷,不像是被压制,倒像是……让路。
乌恩其拄刀前行两步,右肩的布条早已湿透,血顺着刀柄滴落。他抬头看通道上方,眼神沉得像井。
“这阵子没死。”他说,“它在等。”
我点头。我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变了。不再是那种断续的震颤,而是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吸,又像是齿轮在缓缓咬合。
南宫玥走到沟槽前,伸手将玉佩取出。它表面发黑,像是被火燎过,边缘的纹路模糊了一圈。她收进怀中,指尖还在抖,但眼神没乱。
“三才锁一旦启动,就不会停。”她低声说,“除非有人毁了枢心,或是……钥匙断了。”
我看了她一眼。她明白我的意思——这门开了,退路却没了。
我拔出锈剑,剑身微颤,不是风,是地下的震动传上来了。我往前走了一步,踏进通道。石面坚硬,却带着温热,像是底下有火在烧。
南宫玥跟上,脚步轻而稳。乌恩其落在最后,骨刀拖地,裂痕处的青光渐渐弱了,可他没停下。
通道不长,约莫三十步,尽头是一片开阔地。我们站在边缘,眼前是巨大的机关阵核心——三层环形铜台,由粗大轴杆连接,每一层都刻满符文,与岩壁上的不同,更为规整,像是某种运行律令。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顶空着,像是缺了什么。
空气里异味更重,混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说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地面微微倾斜,往中心沉降,每走一步,震动就强一分。
“这阵子在运转。”乌恩其低声道,“只是没全开。”
我盯着那石柱,忽然察觉不对——柱底有一圈刻痕,形状与玉佩吻合。
“它要钥匙。”我说。
南宫玥摇头:“不是要,是认。三才锁认的是血脉,不是物件。玉佩只是媒介。”
我沉默。老者曾说过“纹为钥,血为引”,若真如此,那下一步,恐怕不是放进去,而是……滴上去。
我正要开口,忽觉脚下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机关阵的铜台开始缓缓转动,第一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符文逐一亮起,由外向内,如星火传递。
“它醒了。”乌恩其握紧骨刀。
南宫玥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腕:“别往前。”
我停下。她目光落在铜台之间——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线,几乎看不见,横贯两台之间,离地三寸,泛着微光。
“绊线。”她低声道,“不是机关触发,是标记。”
“标记什么?”我问。
她没答。乌恩其却冷笑一声:“标记活人。”
话音未落,铜台转动加快,第二层符文亮起,那道细线也随之移动,如活物般游走。我盯着它,忽然发现它不是直线,而是……在画符。
一个字。
“血。”南宫玥吐出一字。
我心头一紧。那线画完最后一笔,铜台骤然停转。整个空间陷入死寂,连震动都停了。
然后,石柱顶端亮起一道红光,如瞳孔睁开。
我握紧锈剑,剑尖垂地。南宫玥站在我身侧,呼吸变浅。乌恩其的骨刀横在胸前,裂痕处最后一丝青光,正在消散。
红光缓缓转动,扫过我们三人,停在我脸上。
它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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