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暴涨的刹那,我的膝盖重重磕在铜台上,左腿几乎失去知觉。锈剑脱手飞出,剑尖插进地面,颤动未止。陆归鸿的剑锋已抵至胸前半寸,寒意刺骨。
我咬牙撑地,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指尖触到玉佩残缺的边缘。血早干了,可伤口还在。我用牙撕开左手指腹,血珠滚落,抹在玉佩裂痕处。刹那间,一股热流自心口炸开,顺着经脉奔涌而上,像是有火在骨缝里烧。
陆归鸿眼神微动,剑势稍滞。
“你说我父亲临死前说了什么?”我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可你怎知他没说完!”
他瞳孔一缩。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我右臂发力,整个人向侧翻滚,肩头撞上铜台边缘,震得五脏发麻。但我的手已抓住锈剑剑柄,顺势横扫,剑锋划过两名逼近的刀客脚踝,逼得他们跃退半步。
我单膝撑地,缓缓站起,剑尖斜指陆归鸿咽喉。
“你只听了一半话。”我喘着气,血从指缝滴落,“我父亲说——‘钥匙不该回来’,可他还说了后半句。”
陆归鸿没动,但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南宫玥那边鞭影一闪,逼得南宫烨侧身格挡。乌恩其趁机暴起,骨刀劈向左侧刀客,刀气炸裂地面,碎石横飞。那刀客踉跄后退,阵型松动一线。
我盯着陆归鸿,声音更低:“他说——‘但债,必须还’。”
陆归鸿猛然抬眼。
那一瞬,他眼里闪过的东西不是怒,是惊。像是被什么陈年旧事狠狠剜了一刀。
我动了。
左腿还在发麻,可我不再等。脚跟蹬地,锈剑裹着玉佩余热,直刺他右肩。这一剑没有花巧,只有速度与决意。
他举剑格挡,可慢了半息。
剑锋破衣而入,扎进肩胛三寸。他闷哼一声,长剑脱手坠地,溅起一串火星。七人刀阵齐齐一震,脚步错乱。
“撤!”南宫烨怒喝,折扇横挡南宫玥第二记鞭影,却被震得虎口发裂,扇骨脱手飞出,砸在铜台上发出脆响。
我没追击,只将锈剑横在胸前,呼吸粗重。玉佩的热意正在消退,像是燃尽的炭火,只剩余温贴着胸口。左膝的痛楚一阵阵往上爬,手指也开始发抖。
但我不退。
陆归鸿捂着肩,血从指缝渗出,染红玄袍袖口。他低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剑,没去捡。眼神却像钉子,死死钉在我脸上。
“你从哪儿听来的?”他声音低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没答。南宫玥已退至我身侧,软鞭缠回手腕,指尖还在颤,但目光没移开南宫烨。乌恩其拄着骨刀站在左侧,右肩血流未止,呼吸沉重,却仍挡在阵前。
铜台深处,红光未熄。它在动,缓慢地明灭,像是在等什么。
陆归鸿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一道冷弧:“你以为这一剑就赢了?沈无涯的儿子,还是这么天真。”
“我不是要赢。”我盯着他,“我是要你还。”
他冷笑:“还什么?你父亲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你不碰也就罢了。现在你回来了,血也流了,玉也用了——机关醒了,路开了,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去?”
“我不在乎能不能走。”我缓缓抬剑,“我在乎的是,你们怎么对得起他。”
陆归鸿眼神一凛。
就在这时,乌恩其低声道:“阵动了。”
我心头一紧,立刻察觉脚下铜台的震感。不是刀阵的脚步,是更深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带着节奏,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红光忽然加速闪烁,频率与之前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威慑,而像是一种……回应。
南宫玥猛地抬头:“它在听。”
“听什么?”我问。
“听血。”她声音发紧,“刚才那一剑,你的血滴在铜台上了。”
我低头。果然,左手指腹的伤口还在渗血,几滴落在铜台沟槽边缘,正顺着纹路缓缓滑入一道隐秘的凹槽。
那凹槽,形状竟与玉佩残缺的部分吻合。
陆归鸿也看到了。他脸色骤变,突然伸手去抓地上长剑。
“别碰它!”我厉喝。
可迟了。
他指尖刚触到剑柄,铜台中央的红光猛然暴涨,一道金线自地底冲起,直射石柱顶端。整个机关阵发出低沉轰鸣,像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
箭矢重新悬空,滚石离地半尺,铜链如蛇昂首。杀机未至,压迫已如山倾。
“你动了机关的引信!”南宫玥怒吼。
陆归鸿脸色铁青:“不是我——是血!你的血引动了它!”
我盯着那道渗入沟槽的血迹,脑中电光火石。玉佩是枷锁,血是引子,可若血滴在错的地方……那就是唤醒。
不是破解,是激活。
“现在怎么办?”乌恩其低吼,骨刀横在身前,刀身裂痕微光将熄。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玉佩已冷,再无法借力。左膝几乎撑不住身体,可我不能倒。
“把剑给我。”我说。
南宫玥一怔:“你还要打?”
“不打。”我摇头,“我要把它重新锁回去。”
“怎么锁?”
我盯着那道血痕:“用更多的血——压过它。”
乌恩其猛地抬头:“你要以身祭阵?”
“不是祭。”我扯了扯嘴角,“是赌。赌它认的是沈家的命,不是谁的剑。”
南宫玥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臂:“你疯了!一旦血流太多,机关不会停,它会吞!乌恩其说的没错,这阵子是活的!”
“那就让它吃个够。”我甩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铜台中央。
陆归鸿站在原地,没阻拦,也没动。南宫烨也被两名刀客护在后方,脸色阴沉。
红光越来越亮,铜链开始游动,箭矢微微震颤,杀机迫近眉睫。
我走到石柱基座前,将锈剑横在左腕。
“沈怀舟!”南宫玥尖叫。
我没回头。
剑刃落下,血喷而出,顺着剑身流入沟槽。那道原本微弱的血线瞬间被淹没,新的血流如注,灌入符文深处。
红光剧烈闪烁,像是在挣扎。
整个机关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齿轮倒转,铜管震颤,箭矢开始后退,滚石缓缓落地,铜链垂下。
有效。
我咬牙继续割,血顺着沟槽蔓延,填满每一道纹路。胸口发闷,视线开始发黑,可我不停手。
“够了!”乌恩其大吼,“再流下去你会死!”
“没死。”我喘着气,“就还没停。”
红光终于开始减弱,频率变慢,像是疲惫的喘息。
就在这时,陆归鸿突然开口:“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做的。”
我抬眼。
他站在光晕边缘,肩头还在流血,声音却平静下来:“他没死在别人手里,是自己割开手腕,把血流干在这台上。他说——‘锁门的人,不该活着出来’。”
我手指一颤。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我问。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因为我拦了他一刀。”
我猛地抬头。
“那一刀,没让他死,却让机关只封了七成。二十年来,它一直在等——等一个流干血的沈家人,回来补上最后一道锁。”
我盯着他,血从腕上不断滴落。
“所以你跟着我。”我声音发哑,“不是为了夺宝,是为了……完成它。”
他点头:“你若不来,秘密终将外泄。你若来了,就必须做完他没做完的事。”
南宫玥突然冲上来,一把夺过锈剑扔开:“那你呢?你当年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陆归鸿没答。
我却笑了。
“我明白了。”我抹了把脸,血混着汗,“你不是来完成它的——你是来确保它彻底关闭的。只要我死了,玉佩沉底,机关永封,你们就能对外说——龙渊谷已毁,无人生还。”
陆归鸿眼神微动。
“可你们算错了一点。”我撑着石柱,慢慢站直,“我不是我父亲。”
“他选择封,我选择开。”
我猛然抬手,将残缺玉佩狠狠拍进血染的沟槽。
玉佩嵌入的瞬间,整座机关阵发出一声巨响,像是锁扣崩断。红光骤然熄灭,所有杀机戛然而止。
死寂。
我踉跄后退,靠在石柱上,手腕血流不止。
陆归鸿盯着那枚嵌入沟槽的玉佩,脸色变了。
“你做了什么?”他低吼。
我看着他,声音很轻:“我打开了——真正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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