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铜台边缘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符纹上,却不再被吸走。那红光竟逆着纹路往回爬,像是有东西在底下拽着它走。我靠在石柱边,左臂压着半嵌的玉佩,右手握剑撑地,指节发麻。这机关没死,它在动,而且方向明确——全数流向石柱背面那道裂缝。
“不对。”我低声道,声音干得像砂石磨过铁板,“光在走回头路。”
南宫玥蹲在铜台旁,指尖刚触到一道纹路,立刻缩手:“烫。”
乌恩其喘着粗气,肩上的血又渗出来,顺着骨刀刀柄滴落。他眯眼盯着石柱:“你在看什么?”
“那道缝。”我抬眼,“血流逆返,光聚于后。这不是失控,是引路。”
南宫玥猛地站起,快步绕到石柱背面。她伸手抚过裂缝边缘,眉头一拧:“这纹……和刚才那竹简上的‘导引’是一套。”
“什么意思?”我问。
“不是封印,是标记。”她声音沉了下去,“有人设过机关,让血流成为信标。只要血不停,它就会指向下一个入口。”
乌恩其冷笑一声:“你父亲留的?还是三百年前那些人?”
我没答。我只知道,若这真是出路,那机关不会平白开启。它要的,是代价。
“动它。”我咬牙,将剑柄抵进地面,借力站直,“把柱子推开。”
南宫玥立刻伸手抵住石柱一侧,乌恩其虽伤重,也拖着骨刀上前,用刀背卡进地缝,双臂发力。石柱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偏移。裂缝随之扩大,一道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不是红,是青白,像是月照寒潭。
“有风。”南宫玥低语。
风从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陈年尘土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不是血,是兵器久埋地底的腥。
裂缝终于扩到一人宽。我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道斜向下的石阶,石面光滑,显然常有人走。
“我先。”我说。
“你伤着。”南宫玥拦我。
“玉佩在我身上。”我盯着她,“它在震,不是怕,是认得这条路。”
她沉默片刻,退开一步。
我侧身挤进缝隙,脚步踩上石阶,每一步都放得极轻。台阶向下倾斜,越走越窄,两侧石壁上刻满细密符纹,像是某种禁制。我右腕的血还在渗,滴在符纹上,竟不被吸收,反而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嗡鸣。
“别踩正中。”我回头低喝,“纹路有感。”
南宫玥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巧如踏雪。乌恩其断后,骨刀横在胸前,耳朵微动,听着下方动静。
石阶尽头是一扇石门,门心凹陷,形状与我怀中玉佩一模一样。我停下,将玉佩取出,贴在凹槽上——未嵌入,只是轻触。
石门无声滑开。
门后是一间石室,比外间小,却金光耀目。四壁堆满箱笼,有的开着,露出成叠金饼、玉器、古剑,有的封着铜锁,上面压着卷册。正中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只玉盒,通体乳白,表面浮刻龙纹,与我玉佩上的纹路完全一致。盒盖边缘,还嵌着一圈极细的金丝,拼成沈家徽记。
“这是……”南宫玥声音发紧。
乌恩其没说话,弯腰捡起一卷竹简,封面写着《九霄剑典·残卷》。他翻开一页,只看了几行,便合上:“只剩总纲,其余皆毁。”
我走向石台,目光落在玉盒上。指尖刚要触到盒身,怀中玉佩忽然一烫,盒面纹路竟微微一闪,像是回应。
“别碰!”南宫玥突然出声。
我收手。
她绕到玉盒侧面,蹲下身,盯着底部刻字,脸色骤变:“‘沈氏女,血为钥’。”
我心头一震。
她抬头看我:“这盒,不是为你开的。”
“什么意思?”
“沈家血脉……但必须是女子。”她声音压得极低,“你父亲没留下女儿,可三百年前……或许有。”
乌恩其冷笑:“机关认血,不认男女。若真如此,它早该拒你了。”
“可它没开。”我盯着玉盒,“它在等。”
“等什么?”
“等对的人。”我缓缓道,“或者,等对的时机。”
南宫玥盯着那行字,嘴唇微动,似在推演什么。乌恩其则已退至门口,骨刀拄地,目光扫着暗道入口。他肩伤未止,血顺着刀柄滴落,在石地上积了一小滩。
“外面有动静。”他忽然道。
我侧耳听去,远处暗道深处,传来杂乱脚步,还有人声,压得极低,听不清话,但人数不少,正往这边来。
“不是南宫烨的人。”乌恩其摇头,“脚步太散,不像练过的。”
“那就更麻烦。”我收回玉佩,贴回胸口,“散兵游勇,反而难控。”
南宫玥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这盒子不能留。若被外人得了,不知会引出什么祸事。”
“可我们带不走。”我扫视四周,“箱笼封死,卷册残缺,唯独这盒最要紧。但它不开,我们搬不走。”
乌恩其忽然抬手,骨刀一挑,将角落一只铜匣挑开。匣中无金无玉,只有一张羊皮地图,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他没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塞进怀里。
“记住了。”他冷冷道,“先活过眼前这一关。”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到了外室铜台附近。有人惊呼,有人低语,像是发现了什么。紧接着,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争抢声。
“他们在抢东西。”南宫玥咬牙,“疯了。”
“不怪他们。”我盯着玉盒,“换了谁,见这么多财宝,都会疯。”
“可这地方不对。”她声音发紧,“这些箱子,像是故意摆在这儿引人来的。真正的秘密……在盒子里。”
我点头。财宝是饵,武学是饵,连这石室都是饵。真正要紧的,是这玉盒。它为何要沈家女子之血?三百年前,沈家有过女儿吗?若有,为何史无所载?
脚步声逼近暗道入口。
乌恩其退后两步,骨刀横在胸前:“来了。”
我站到石台前,右手握剑,左手按住玉佩。若真打起来,我宁可毁了这盒,也不能让它落进外人手里。
暗道口人影晃动,最先露头的是个灰衣汉子,满脸横肉,手里攥着一柄断刀。他刚踏进一步,目光扫到玉盒,眼睛立刻直了。
“这是什么?”他喃喃。
身后陆续挤进五六人,有老有少,衣着杂乱,显然是外谷流民,趁乱闯进来的。有人扑向箱笼,翻出金饼就往怀里塞;有人抓起卷册,看都不看就塞进包袱。
灰衣汉子却盯着玉盒,一步步上前。
“别动!”南宫玥厉喝。
他一顿,抬头看她,咧嘴一笑:“小娘子,这玩意金不金玉不玉,能值几个钱?让让。”
“它不是你能碰的。”我挡在石台前。
他眯眼打量我:“伤成这样,还逞强?兄弟们,这三人守着宝,不肯分——”
话未说完,乌恩其骨刀一挥,刀锋擦着他鼻尖掠过,钉入石壁。灰衣汉子僵住,冷汗滚下。
“再进一步,”乌恩其声音冷得像冰,“刀从嘴进,从后脑出。”
人群骚动,却没人敢动。
灰衣汉子咽了口唾沫,慢慢后退。
就在此时,玉盒忽然轻震一下。
我们三人同时转头。
盒面龙纹竟缓缓流转,金丝徽记微光一闪,像是被什么唤醒。紧接着,盒底那行字“沈氏女,血为钥”,字迹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像是墨里混了血。
南宫玥瞳孔一缩:“它……在等。”
我盯着那抹红,心头猛沉。
这盒,不是死物。它在感应,它在催促。
远处,脚步声又起,比先前更密集,像是有更多人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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