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玉盒上,缓缓晕开,像一缕沉入深水的红雾。我右手还握着锈剑,剑尖抵地,整条左臂早已没了知觉,连指尖都动不得。南宫玥靠在我肩上,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手还搭在我腕上,掌心全是裂口,血已经流干了。乌恩其跪在石台另一侧,骨刀横在膝前,肩头焦黑处渗出的血顺着刀脊滴落,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谁都没有动。
玉盒的光还在跳,频率越来越急,血纹在盒面游走,如同活物在寻找出口。五岳剑派的人退到了墙角,漠北刀门的魁首捂着脱臼的肩,西陲铁骑的黑衣人蜷在地上,没人敢再往前一步。南宫烨仍坐在碎兵符旁,目光落在玉盒上,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等一场注定的结局。
我喉咙发紧,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腥气。南宫玥抬了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缓缓闭上眼。乌恩其低声道:“撑不住了,就别撑了。”
我没答,只是把剑握得更紧了些。剑柄滑腻,血混着汗,几乎握不住。
就在这时,胸口一烫。
不是寻常的灼热,而是像有火从骨头里烧出来,直冲头顶。我低头看去,那枚玉佩竟自行从衣襟中滑出,悬在胸前,通体泛出青白光芒。它原本温润,此刻却如寒铁般刺目,光晕一圈圈荡开,整个石室的空气仿佛被抽紧。
南宫玥睁开了眼。
乌恩其猛地抬头,盯着那玉佩,声音压得极低:“它……动了。”
话音未落,玉佩骤然离体,腾空而起,稳稳悬在玉盒正上方三尺之处,光芒大盛,如月照寒江。石室内的尘灰被光扫过,竟凝在半空,不再下落。三方残部中有人想抬头,刚一抬眼,便惨叫一声,捂住双目,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我仰头望着那玉佩,心头一震。
它不是我之物,从不是。这些年随我走南闯北,护我性命,我以为是机缘,是信物,是沈家最后的念想。可此刻它悬于空中,光华如刃,割开迷雾,我才明白——它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等一滴血,等一个命定之人。
它不属于我。
玉佩的光笼罩玉盒,盒面血纹剧烈扭动,仿佛在抗拒,又像在呼应。我下意识伸手,想将它抓回,哪怕只是触一下。
乌恩其突然低喝:“别碰!”
我手已伸出,却在半空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掌心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雷劈过。我踉跄后退一步,靠在石台上,喘着粗气。
“此物已非人力可驭。”乌恩其盯着那玉佩,声音沙哑,“它是钥匙,也是判官。你若强夺,反被其所噬。”
我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红肿,指节发白。那痛感真实,却比不上心头那一震。我一生不信天命,不信宿命,只信手中剑、脚下路。可此刻,我站在这里,伤重如废,连一枚玉佩都握不住,还谈什么掌控?
南宫玥缓缓撑起身子,靠着石台边缘,抬头望着那玉佩,眼神变了。她不是在看一件物,而是在看一段命。
“它认主了。”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玉盒震动加剧,盒盖边缘的血纹如蛇缠绕,越收越紧,仿佛最后一道封印正在苏醒。玉佩的光随之压下,青白光芒如针,刺入血纹之中。血纹挣扎,扭曲,发出细微的“嘶”声,像是活物在哀鸣。
南宫玥咬了咬牙,抬起右手,指尖早已裂开,血已不多。她用力一掐,一滴血挤出,颤巍巍地朝玉佩落去。
血珠悬空,未落。
玉佩光芒忽地一收,又猛然炸开,那滴血被光裹住,化作一道细线,直贯玉盒。血纹应声而断,寸寸崩裂,如冰面碎裂,发出清脆的“咔”声。
盒盖,缓缓升起。
没有轰鸣,没有气浪,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松开。盒盖离体三寸,停住,不再上升。盒内,一本青皮秘籍静静躺在其中,封面无字,边角泛黄,似已存世百年。其下一卷羊皮地图叠放,皮质干裂,边缘卷曲,却透出一股沉沉的古意。
全场死寂。
五岳剑派的长老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漠北刀门的人背靠石壁,刀已入鞘。西陲铁骑的黑衣人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屏住了。南宫烨仍坐着,目光死死盯着那本秘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却不再说话。
我盯着那秘籍,心头沉重。
它终于现世了。不是被谁夺走,不是被谁破解,而是在血尽、力竭、命悬一线之际,由天命引动,自行开启。这盒中之物,不属任何门派,不归任何势力,它只认血脉,只应天时。
南宫玥伸手,想碰那盒盖,却被乌恩其抬手拦住。
“别动。”他声音低沉,“它开了,但未完。”
我明白他的意思。开启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后头。
玉佩仍悬在空中,光芒未散,却已不再刺目,转为柔和的青白,像是完成了某项使命,静静俯视着这一切。我抬头望着它,忽然觉得它像极了当年父亲佩在腰间的那枚,只是那时它沉默无言,如今却如天眼睁开。
“它为什么选现在?”我问。
乌恩其没答,只是盯着玉佩,良久才道:“或许,是因为血尽了,心静了,人才能听见天命。”
南宫玥靠着石台,指尖微微发抖。她看着那秘籍,又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我看着她。
她终于开口:“你……还撑得住吗?”
我低头看剑,锈剑剑身裂开一道细纹,剑尖垂地,血顺着剑脊流到地面,汇成一线。我右手五指张开又握紧,虎口崩裂,疼得钻心。
“撑不住,也得撑。”我声音哑得厉害,“只要它还在。”
话音未落,玉佩忽然一颤,光芒微缩,随即转向南宫玥。她一怔,抬手欲挡,却见那光轻轻落在她指尖,如风拂雪,不留痕迹。
她愣住。
玉佩悬空不动,光晕流转,竟似在等她。
我心头一紧,忽然明白——它不是认我,也不是认南宫烨,它认的是血,是命,是那个真正能解开一切的人。
南宫玥缓缓抬起手,指尖离玉佩不过寸许。
玉佩的光,忽然变得柔和。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