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魂阵的符文在皮肤上爬行,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我靠墙坐着,左臂那道刺青烫得像是要烧起来,眉心也跟着发麻,仿佛有火线从脑中穿过去。净世莲残烬的寒意还在经脉里流转,勉强压住火毒蔓延的速度,可这股冷劲正一点点被阵法磨散。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刚才那一声“是谁在两百年前把印记刻在我魂魄上”,不是问别人,是逼它现身。阵灵藏在幻象深处,借记忆片段啃噬神识,但它怕那个问题——它不敢回答。
所以它会动。
果然,片刻后,东侧阵角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有人用指甲磕了下石砖。紧接着,一股微弱的气息渗了进来,带着药园泥土特有的腥气。
药钵到了。
我睁眼,看见那只修补过三次的旧钵摆在东方符文交汇处,裂痕交错,边缘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草叶。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就这么静静放着,像是一句未说完的话。
黑血从裂缝里慢慢渗出,浓稠如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竟自行凝聚成四个字:**阵灵在东**。
我没有立刻动作。
阿春不会来。她连杀鸡都不敢看,怎敢闯执法禁地?但这药钵是真的——我能闻到根腐土的味道,那是她在南区偷偷埋药渣的地方才有的气味。还有这黑血,是枯死灵植根系分泌的怨髓,只有常年照料的人才能取到。
真假掺半,才是最狠的陷阱。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顺着血脉感知阵法波动。东边的符文确实有些异样,灵气流转节奏比其他方位快半拍,像是藏着心跳。而那药钵……它的裂痕分布,恰好与阵基某段反向符纹吻合。
若它是诱饵,那诱我的人,就是想让我去碰它。
可我不碰。
我反而将灵力收回丹田,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有一块硬物贴着皮肉——是月璃给我的银砂,混着最后一丝净世莲残烬,已经被体温焐热。
阵灵等不及了。
药钵突然颤了一下,黑血倒流回缝,整只钵体微微发烫。一个声音响起:“陈昭,吞了它,你能活。”
是阿春的声音。
软,怯,带着点哭腔。
我冷笑。
真正的阿春见血就晕,上次王虎练剑误伤弟子,她当场翻白眼倒地。现在她不但来了,还敢说话?还劝我吞东西?
假的。
但我需要它再演下去。
我缓缓抬头,盯着药钵,像是动摇了。然后慢慢抬起手,作势要去拿。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钵沿时,我猛然转向东方阵角,张口吐出一道魂念——不是攻击,而是牵引。这是我早年逃亡时悟出的法子,用执念做引,钓藏头露尾的东西出来。
空气猛地一颤。
药钵炸开,碎片四溅。
一道扭曲人影从黑血中窜出,瞬间化作王猛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执法殿跪地时的屈辱神情。“你以为吞噬我就能破阵?”他狞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没理会他的叫嚣。
因为就在它现形刹那,我已锁定了那丝真正的心跳——不在王猛虚影里,而在黑血流动的轨迹末端。那血不是往下流,而是向上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走。
阵灵的真身,寄生在怨髓之中。
我五指一收,将掌心那粒银砂捏碎,混着舌尖咬破的血一起喷出。血雾撞上黑血,发出“嗤”的一声响,像是雪落铁板。
虚影惨叫。
那不是王猛的声音,而是一串重叠的嘶吼,像是千百人同时哀嚎。它的身形开始扭曲,原本凝实的脸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一团蠕动的黑影。
成了。
这就是炼魂阵的“眼睛”——依附于执念与怨气而生的阵灵,靠吞噬记忆滋长。它伪装成王猛,是因为他知道我对这个人的恨意最深;它用阿春的声音,是想唤起我的怜悯。但它忘了,真正的弱者,从来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伸手抓向那团黑影。
它想逃,却被银砂寒气封住了退路。我一把扣住它的核心,将灵力逆灌进去,不是炼化,而是反向吞噬——就像当年我在秘境里吃掉那具尸傀一样。
它剧烈挣扎,黑影翻腾,试图钻进我的手臂伤口。可我早有准备,左臂刺青灼烫,自动浮现出一层暗金纹路,将它死死挡在外面。
“你说我是为你准备的?”我盯着它变形的脸,声音低下去,“那你告诉我——”
我用力一扯,把它拉近眼前。
“是谁,在两百年前,把这印记刻在我魂魄上的?”
它张嘴,似乎要答。
可就在这时,我体内一阵剧震。
净世莲的寒意突然失控,顺着经脉冲向心脏,与此同时,火毒也猛地反弹,两条力量在我体内对撞。我闷哼一声,手指松了一瞬。
那黑影趁机挣脱,化作一道血线,钻进了东侧符文阵眼。
整个炼魂阵骤然一静。
然后,地面开始震动。
符文逐一亮起,不再是压制神识的蓝光,而是泛出暗红,像被血浸透。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迹未干,可那些血正缓缓离体,浮在空中,凝成一个新的字:
**东**。
不是提示。
是警告。
我撑着墙站起来,腿还在抖,但站住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一步步踩在阵法节拍上。
我盯着东方阵角,那里符文凹陷处,正缓缓升起一个人影。
还是王猛的模样。
但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正是我在执法殿拿出的那片染血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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