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浮在空中,凝成一个“东”字。
那不是阵灵的警告,是它逃窜时留下的痕迹。我盯着那团缓缓飘动的血雾,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刚才那一抓,差一点就撕开它的真身,可净世莲的寒劲和火毒在经脉里撞得我神魂欲裂,松了手。
现在,那东西已经钻进阵眼,整座炼魂阵开始搏动,像一头苏醒的兽。
符文不再是压制神识的蓝光,转为暗红,一明一暗,如同心跳。地面微微震颤,裂缝中渗出黑气,顺着我的腿往上爬。我知道,它要抽我的精元了。
不能等。
我抬手,用指甲狠狠划开左臂伤口。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尖滴落,砸在阵基裂痕上。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残存的《焚天诀》符文,在血触地的刹那微微震颤。
这功法,我只在十六岁那年见过一次。那时我在后山劈柴,捡到一块修士令牌,上面刻着半行字:“焚尽自身,点燃他人”。后来楚红袖抽我灵力时说过一句,“你血里有火,压不住是迟早的事。”
我一直不信。
但现在,当我把血引向那道残篇符文时,眉心猛地一烫。
火焰纹炸开了。
不是浮现,是炸。像是沉睡多年的烙印被人强行掀开,整张脸都跟着烧了起来。我咬牙撑住墙,膝盖发软,可那股热流顺着骨头往四肢冲,竟把火毒逼退了一寸。
还不够。
我继续放血,让血沿着符文走向漫开。那些断裂的笔画像是干涸的河床,吸了我的血后,竟一点点亮了起来。一段破碎的记忆突然撞进脑海——
“以血为引,燃灵为薪;烬火不灭,万邪辟易。”
这不是《焚天诀》的内容,更像是……某种回应。
我猛然抬头,看向眉心血纹蔓延的方向。它不再局限于额头,而是沿着经脉往心口走,所过之处,皮肉焦结,却奇异地阻住了黑气侵蚀。
这不是普通的火灵根。
这是被封住的东西。
我闭眼,将最后一丝净世莲的寒气逼至心脏。冷与热在胸腔交汇,像两股洪流对撞。刹那间,体内响起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灵根震动了。
不是寻常的嗡鸣,是骨子里传来的共振,像是深埋地底的钟被敲响。眉心火焰纹骤然加深,由暗金转为赤金,顺着血脉织成一张网,覆盖全身。
炼魂阵发出哀鸣。
符文一道接一道崩裂,东侧阵角轰然炸开,焦黑的石块飞溅,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焚烧魂魄的气息。
我踉跄一步,扶住断壁才没倒下。
身体快散架了,可那火还在烧,不仅没失控,反而越来越稳。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迹正被火焰蒸干,连伤口都在结痂。
原来如此。
我不是在催动它,是它认出了阵中的东西。
《焚天诀》不是禁术,是钥匙。
而我体内的这道灵根,才是锁。
外面风声微动,有人站定。
王猛站在缺口之外,负手而立,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反倒笑了。“自毁前程的蠢货!”他声音不高,却穿透火浪,“你以为破了这阵就能活?”
我没答。
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手里攥着那块玉佩——执法殿上我拿出的染血碎片。此刻玉佩边缘泛着黑光,像是浸过血又晒干的骨头。他用它指着我,嘴角扬起:“你每烧一道符文,阵基就多一分反噬之力。你现在冲出来,不出三步,魂就会被绞成碎片。”
他说得笃定。
但他不知道一件事。
我不是要冲出去。
我是要把这阵,烧干净。
我抬起手,将掌心残血抹在缺口边缘尚未熄灭的符文上。血一沾火,立刻腾起暗金焰苗,顺着断裂的纹路往深处爬。那火不像是点燃的,倒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抗拒的威压。
王猛的笑容僵住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盯着那蔓延的火焰,瞳孔剧烈收缩。“这火……不是灵焰!是‘烬’?!”
我没有理会他。
因为就在火焰触及阵基核心的瞬间,我听见了一声低吼——来自地下,也来自我体内。那不是声音,是震动,是某种沉睡之物被唤醒的征兆。
左臂的刺青再度发烫,比之前更烈。我卷起衣袖,看见那道疤痕正在变色,由灰褐转为暗红,边缘浮现出细密的金线,竟与眉心火焰纹如出一辙。
灵根共鸣未停。
反而更强了。
火势顺着阵基四散,每一处符文崩裂,都伴随着一声类似哭泣的尖啸。那是阵灵在挣扎,但它躲不了。这片土地浸透了枯死灵植的怨髓,而我的血火专克阴邪。
王猛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地捏碎玉佩,黑雾喷涌而出,试图灌入阵眼补缺。可那黑雾刚靠近火焰,就被灼成虚无,连渣都没剩。
“不可能!”他嘶声道,“这火早就该绝了!怎么可能还存在——”
话没说完,脚下大地猛然一震。
整座炼魂阵的核心符文圈彻底炸开,冲天火柱直贯穹顶。我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残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带火的血。
可我还站着。
火焰缠绕周身,却不伤我分毫。眉心纹路炽亮如烙铁,左臂刺青完全化作金色图腾,隐隐与体内灵根呼应。
我抬头,看向王猛。
他站在火光外,脸色惨白,手中只剩半截玉柄,整个人像是见了鬼。
“你说错了。”我开口,声音沙哑,却压过了火浪,“我不是破阵。”
我抬起手,指向那仍在燃烧的阵基。
“我是让它,认主。”
王猛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打断。
地底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正从山腹通道快速逼近。
我眯起眼,火光映照下,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数道身影踏火而来,为首那人披着玄袍,腰悬执法令。
是执法堂的人。
他们来得正好。
我站在缺口边缘,火焰未熄,身体仍被灵根震荡冲击,可脚步稳如磐石。
王猛盯着我,忽然冷笑:“你以为活着出来就有用?宗门不会信你的话,也不会放过你。”
我说:“我不需要他们信。”
我往前踏了一步,脚踩在焦裂的阵纹上。
火焰随我动作暴涨,将整个东侧阵地吞没。
王猛终于转身就跑。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
因为我知道,这一场火,烧的不只是阵。
还有从前那个任人栽赃、只能隐忍求生的陈昭。
风卷着火星掠过脸庞,我抬手抹去唇边血迹。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站在火中,等他们来看清楚——
谁才是真正该被审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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