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浪翻腾,余威未散。
我站在阵基崩裂的缺口边缘,周身还裹着那层暗金火焰,眉心滚烫,像是有熔岩在皮下流动。刚才那一击耗得太多,四肢发沉,可灵根仍在体内震颤,像钟声不绝,提醒我不能倒。
就在这时,腰侧一凉。
半幅衣摆被残余的火劲撕走,随风卷入焦土深处。左臂猛地暴露在夜风里,皮肤因灵根共鸣而泛红,刺青清晰可见——两道古篆,刻得极深,笔锋凌厉:“陈昭”。
我没来得及反应。
远处一声怒喝炸响:“果然是你!陈昭还活着!”
王虎从阴影中跃出,剑光如霜,直取咽喉。他身形快得几乎拖出残影,显然是蓄势已久。三年前他在后山折人手臂,被我用柴刀逼退,从此记恨在心。如今见我破阵而出,又露出真名,哪肯放过?
剑锋离颈前三寸,寒意已割破皮肤。
我没有后退,只偏头避过要害,任那剑气擦过肩头,划开一道血口。火毒尚未清尽,伤口灼痛难忍,但我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陆丰已死,你说的是谁?”
他双眼赤红,根本不听解释,手腕一转,剑势再起,竟是要将我当场斩杀。
这不只是私怨了。
他是想灭口。
就在他再度扑来的刹那,一道赤影掠地而来,快得连风都来不及分开。那人袖袍轻扬,指尖一点,王虎整个人便僵在原地,连眼神都凝住,唯有额角冷汗滑落。
楚红袖站在我面前。
她背对着我,玄色长袍在火光中泛着暗纹,执法令悬于腰间,未曾拔出,却已有千钧之势。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问我一句,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拂过我左臂。
她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然后,她停住了呼吸。
“这字……”她低声开口,语气罕见地滞了一瞬,“收锋处有飞白,笔意苍茫,是‘无涯体’。”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顿了顿,终于转身,目光如冰刃般钉在我脸上:“两百年前,只有一个人敢在活人身上刻名——初代飞升者陈无涯。”
我没有回答。
不是装傻,而是不敢轻动。她说出这个名字时,我体内那道灵根竟微微震了一下,仿佛呼应某种久远的召唤。左臂刺青还在发烫,比刚才更烈,像是被唤醒的烙印,正与血脉深处的东西共鸣。
王虎在身后嘶吼起来,声音扭曲:“长老!此人冒充记名弟子,擅闯药园禁地,还毁了炼魂阵!他手上沾着王猛师兄的血,必须当场诛杀!”
楚红袖没理他。
她依旧看着我,眼神复杂,既有审视,也有惊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本该死去的逃犯,背上刻着飞升者的文字,体内燃着失传的烬火,现在又破了宗门重阵。
这不是巧合。
这是命。
她忽然抬手,一道符印打入王虎眉心。那人顿时闭嘴,身体软倒,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悬在半空,不得动弹。
“执法堂还未到。”她淡淡道,“轮不到你定人生死。”
说完,她转向我,声音压低:“遮起来。”
我明白她的意思。
慢慢拉下右袖,盖住左臂刺青。火焰纹也随着灵力收敛逐渐隐去,只余掌心一丝温热,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我低头看了眼脚下焦黑的阵基。那里曾是囚我的牢笼,现在却成了我的踏脚石。火已熄,只剩灰烬随风打旋,落在残碑断石之间。
我没有走。
也没有辩解。
而是盘膝坐下,就在阵心废墟之上,闭目调息。
这不是示弱,是等。
等那些脚步声走近,等他们亲眼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可以装陆丰,可以忍辱偷生,但今晚之后,没人能再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碾死的杂役。
楚红袖站在我身侧,未语,也未走。
她像一堵墙,隔开了我和四周蠢蠢欲动的目光。远处已有弟子聚拢,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王虎,有人指着焦土惊呼,更多人盯着我,眼神里混着恐惧与好奇。
我能听见他们的低语。
“那是……炼魂阵?全毁了?”
“他怎么做到的?”
“你们看他的手,刚才那火……不是灵焰!”
我没睁眼。
体内灵根仍在震荡,虽不如先前剧烈,但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经脉,隐隐作痛。净世莲的寒劲残留在心口,与烬火余温纠缠,像两股绳索在体内拉扯。我必须稳住,否则一旦失控,今夜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楚红袖忽然开口:“你早知道这阵压不住你?”
我睁开眼,看向她。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知道,若我不烧它,它就会烧死我。”
她眸光微闪,似有所思。
片刻后,她低声问:“那刺青……什么时候有的?”
我沉默了一瞬。
“十六岁那年。”我说,“我在后山捡到一块令牌,上面有半行字。后来有个声音告诉我,若想活下去,就得记住这个名字。”
她瞳孔微缩。
显然,她听懂了。
不是我选了这个名字。
是它选了我。
远处脚步声终于逼近,整齐有力,带着铁靴踏地的节奏。执法堂的人来了,为首者披玄袍,手持令旗,神情肃穆。他们穿过人群,目光扫过焦土、断阵、昏迷的王虎,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人上前一步,声音冷硬:“陈昭?还是陆丰?报上身份。”
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缓缓起身,拍去衣上灰烬。动作不急,也不惧。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决定我的生死,但我也知道——
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替我定义我是谁。
楚红袖站在我侧后方,气息未动,却已形成屏障。
执法官盯着我,眼神锐利:“你毁我宗门大阵,伤我弟子,可知罪?”
我迎上他的目光,平静道:“我不是来认罪的。”
“我是来问——”
话未说完,左臂刺青突然剧痛,像是被针线重新缝了一遍。我眉头一皱,袖下肌肤滚烫,那两个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肉之下游走。
楚红袖察觉异样,目光骤冷。
而我,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地底升起,遥远,却清晰。
像是有人在叫我。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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