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着灰扑在脸上,我坐在废墟边缘,掌心还攥着那点焦末。指尖的刺痛早已麻木,可体内那团火却像活了过来,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没动。
不是不想,是不敢。刚才那一瞬的觉醒太过猛烈,记忆被火焰翻搅,灵魂几乎撕裂。现在它沉下去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安静。
眉心忽然一烫。
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一股灼烧感,仿佛有针从皮肉里往外扎。我抬手去按,指尖刚触到皮肤,那纹路竟自己跳了一下,像心跳。
不对。
我猛地睁眼。
丹田里的火原本已归于平静,此刻却无端翻涌起来,一股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往东侧冲去——正是炼魂阵废墟最深的地方。我立刻运转吐纳法压制,可灵力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根本不听使唤。
“别信她……”
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是耳中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温和、低沉,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节奏。我咬牙,舌尖抵住上颚,用力一顶,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瞬。
这不是我的念头。
那声音还在继续:“你已经吞下了火种,也点燃了门。接下来,只需要走过去——走到废墟中心,就能看到真相。”
我盯着前方那片坍塌的石柱残骸,脚步本能地想迈出去。
不行!
我在心里吼了一声,强行把脚钉在原地。这不对,太顺了。真火入体虽痛,但我撑过来了,意识也稳住了。可现在这股牵引力,不只是灵力失控那么简单,它是冲着我的神识来的。
左臂突然发烫。
刺青的位置像是被烙铁贴了一下,热得钻心。我低头看去,布料下的图案正微微震颤,和眉心的火焰纹形成了某种对抗般的节律。一个往上烧,一个往下压,两股力量在我身体里拉锯。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想变成下一个王猛吗?”
我猛然回头。
楚红袖站在三步之外,不知来了多久。她没穿长老袍,只一身素色劲装,袖口束紧,右手食指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她的眼神很冷,盯着我眉心那抹越来越深的红,眉头皱得几乎拧成一线。
“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一步上前,手掌重重拍在我右肩。
寒意炸开。
那感觉不像冰,倒像是无数根细针顺着肩井穴扎进骨头,一路刺向脊椎。我浑身一僵,原本躁动的灵力瞬间被打断节奏,像是奔腾的河水撞上了堤坝,猛地回缩。
“闭嘴。”她低声说,“你现在说的话,未必是你自己想说的。”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
她说得对。刚才那一刹那,我确实有种冲动——想站起来,走向废墟中心,哪怕明知道那里有问题。那种诱惑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体内升起的,仿佛那团火在催促我完成某种仪式。
“萧明渊?”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左手,掐出一道印诀。指尖泛起微弱金光,朝着废墟中央某处轻轻一弹。
“嗤”的一声轻响。
像是水滴落进热油,紧接着,一道黑气从地缝中猛地窜出,在半空扭曲成一张人脸的模样,发出一声尖利嘶吼,随即溃散。
我呼吸一滞。
那黑气的气息……和之前王猛金丹炸裂时飞出的阵灵核心极为相似,但它更浑浊,带着腐朽的味道,像是被污染过的灵源。
“它一直在那儿。”楚红袖收回手,语气冷得像霜,“等着你主动靠近。只要你踏进那片区域,灵力共鸣一起,就会被彻底拖进去。”
“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吞噬的是纯粹的真火?”她转头看我,目光锐利,“那火本身就是一个引子。它唤醒了你体内的‘门’,而萧明渊早就布好了局——只要门开了缝,他的意识就能顺着火焰纹侵入你的识海。”
我沉默。
难怪刚才那些画面来得那么真实——妹妹临死的哭喊、月璃倒在血泊中、她亲手把我按进寒冰……这些都不是幻象,是我的记忆被外力放大、扭曲,成了精神入侵的通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因为你够强。”她说,“强到能承受真火而不死,也强到能让混沌之门松动。在他眼里,你不只是容器,你是最适合的继承者。等你彻底转化成混沌体,他就不用再藏在虚影后面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纹深处那道红线还在,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像一条刚愈合的伤口。我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大半,运转滞涩。
“你刚才那一击……”
“只是暂时打断共鸣。”她打断我,“那团黑气会再聚。而且——”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体内的火,已经开始变了。”
我抬手摸向眉心。
那道纹路已经不再是暗金色,也不是融合时的深红,而是彻彻底底的血红色,像刚凝固的血痂。更可怕的是,它不再局限于额头,已经蔓延到了鼻梁上方,皮肤下隐隐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状痕迹,如同蛛网般扩散。
“这是什么?”
“混沌前兆。”她说,“当火焰纹覆盖整张脸,你的意识就会彻底被吞噬,成为没有自我、只受欲望驱使的存在。王猛就是这么疯的,只不过他体内的是残渣,而你……是正品。”
我冷笑一声。
“所以你现在出手帮我,是因为我还不能死?”
她盯着我,半晌才开口:“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你到底能不能守住‘人’这个字。”
我没再说话。
风又起了,吹动她的衣角。远处传来弟子收拾残局的脚步声,有人低声交谈,语气惊惶。这一切都显得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出现?”
她没回避:“我一直在观察。从你吞下真火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劫。但这不是普通的反噬,是设计好的陷阱。萧明渊利用了你突破的时机,用阵灵残骸构建了一个‘灵力回响场’,专门放大你的情绪波动,进而诱导你走向崩溃。”
我闭上眼。
原来如此。我不是败给力量,而是败给了“恰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压制。”她说,“至少在你还能思考的时候,不让那扇门开得更大。”
她抬手,掌心朝上,一团极寒的白雾缓缓凝聚。那不是普通寒气,而是带着某种封禁之力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出了细微的裂纹。
“这会很痛。”她说。
“我已经习惯了。”
她点头,下一瞬,手掌猛然按向我眉心。
寒意如刀,直插脑髓。
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冻结。那血色纹路疯狂跳动,像是在挣扎,想要反抗这股压制。可楚红袖的手纹丝不动,寒雾顺着纹路一点点渗入,将那红色逼退。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火在咆哮,在撞击我的经脉,想要冲破束缚。左臂刺青再次发烫,与眉心形成对抗之势,像是有两个东西在我体内争夺主导权。
“撑住。”她声音低沉,“别让它找到突破口。”
我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就在那血纹即将退回眉心的一刻——
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声音。
“陈昭……你逃不掉的。你已经尝到了力量的滋味,还想假装清高吗?你杀过人,骗过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和我,本就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
楚红袖的手仍在压着我的额头,寒雾未散。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萧明渊的声音,是从我体内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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