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还在回荡,像是从我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你和我,本就一样。”
楚红袖的手没动,掌心的寒雾仍在往我眉心压。可我知道,那不是她说的。是它——萧明渊的意识,已经渗进来了,顺着火焰纹的裂痕,往识海深处爬。
我咬牙,想开口,喉咙却被一股热流堵住,像有火在烧。
她忽然抬眼,目光如刀。
“撑住最后一口气。”她说,“别让它替你呼吸。”
话音未落,她左手猛地翻转,掌中浮出一颗幽光流转的珠子。那珠子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却透出森然寒意,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成碎屑。
玄阴珠。
她指尖一划,血珠落下,正好落在珠面。那一瞬,珠子嗡鸣一声,像是活了过来。
“镇。”
她喝声出口,珠子骤然炸开一道冷光,不是扩散,而是直接灌入我的天灵。
我全身一僵。
那寒气不是从外往里冻,是从骨头里往外逼热。血液一瞬间凝滞,经脉像是被无数根冰针穿刺,寸寸断裂。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只能听见自己喉间挤出的闷响,像野兽濒死时的呜咽。
火焰纹在跳,血色的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要爬上鼻梁。可那寒气紧随其后,像是一条冰蛇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火势被硬生生掐灭。
“啊——!”
我终于吼了出来,声音撕裂。
四肢开始抽搐,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我能感觉到,左臂上的刺青在震,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那不是痛,是两种力量在我体内对撞,要把我整个人撕开。
楚红袖站在我面前,脸色一点点变白。
她又咬破指尖,血滴在玄阴珠残余的光晕上,画出一道符纹。那符纹一闪,寒气再增,瞬间化作数道冰链,自虚空中凝出,缠上我的手腕、脚踝、胸口。
咔、咔、咔。
锁链收紧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我说。”她的声音低而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现在感觉不到自己,是因为火在抢你的位置。但它不是你,你也不是它。记住你是谁。”
我想点头,可脖子僵得像石头。
“陈昭。”她盯着我,一字一顿,“十六岁那年,你背着妹妹逃出狼窝,手里攥着半块干饼,宁可自己饿着也不肯让她哭。你不是为了变强才活着的,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我眼眶发热。
记忆翻涌上来——雪地里的脚印,妹妹趴在我背上发抖,怀里那只破布包里装着她唯一的药瓶。那时我还不知道修行是什么,只知道慢一步,她就会死。
“现在也一样。”她说,“你要是倒了,月璃怎么办?阿春怎么办?还有那些信你的人,你打算让他们全跟着你疯?”
我喉咙一紧。
火焰纹的蔓延慢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左臂刺青猛地一烫,像是有人在里面点燃了一把火。
“嗤——”
一道血线从我手臂皮肤下裂开,鲜血渗出,顺着锁链往下滴。
楚红袖眼神一凛,立刻抬手掐诀,寒气再次压下。可这一次,冰链刚碰上那血线,竟发出灼烧般的声响,迅速融化了一截。
“果然……它已经开始反噬封印了。”
她咬牙,右手猛然拍向地面,玄阴珠残光炸开,化作一层冰茧将我整个裹住。
我眼前一白。
世界像是被冻住了。
声音没了,风没了,连痛感都变得遥远。只有眉心那一点还在跳,像是最后一点没熄的火种。
她站在冰茧外,手指贴在冰面上,低声念道:
“两百年前,陈无涯教我的办法……用来封印自己。”
话音落下的刹那,冰茧内寒气暴涨。
我全身的血管都在收缩,心跳慢得几乎停住。火焰纹终于开始退缩,血色一点点褪去,重新变回暗红,最后缩回眉心,只留下一道浅痕。
我喘不上气。
肺像是被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碎玻璃。可意识回来了。
我没疯。
我还记得我是谁。
楚红袖缓缓收回手,整个人晃了一下,单膝跪地。
她嘴角渗出血丝。
“够了……暂时够了。”她抬头看我,声音沙哑,“玄阴珠撑不住第二次。这封印能压它三天,也可能只有一天。时间一到,它会更狠地反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抹了把嘴角,冷笑一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救你,是赌一把。你要是撑不住,下一个疯的就是整个宗门。”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冰茧内壁。
寒气刺骨,可我感觉到了实感。
我还活着。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我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
她没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片,递到冰茧前。
那是我在废墟里捡的药渣残片,边缘还带着焦痕。
“王猛死前,炼魂阵崩塌的那一刻,这东西就在他手里。”她说,“他不是主持者,是被推出来顶罪的。真正启动阵法的人,是你现在听到的那个声音。”
我盯着那残片。
它表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纹,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你体内的火,不是偶然觉醒的。”她盯着我,“是被人引出来的。从你踏入这片废墟开始,每一步都在算计里。包括阿春腹中的样本,包括执法堂的突袭,都是为了逼你走到这一步——让真火入体,让门打开。”
我闭了闭眼。
原来如此。
我不是突破,是被推进了陷阱。
“那你为什么帮我?”我问。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
“因为我也曾被它骗过。”她说,“两百年前,有人告诉我,只要献出修为,就能换一场大梦。我信了。醒来时,身边的人全死了,而我……成了看守这场骗局的人。”
她抬手,轻轻按在冰茧上。
“所以这次,我不想再当旁观者。”
风从远处吹来,卷起灰烬,打在冰茧表面。
我靠在里面,呼吸微弱,但清醒。
火焰纹没再动。
可我知道,它还在。
就像种子埋进土里,等的是下一场雨。
楚红袖盘膝坐下,背靠着冰茧,闭目调息。
她脸色苍白,气息不稳。
我看着她沾血的袖口,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这法子是陈无涯教的。”我低声问,“那他……最后是怎么死的?”
她没睁眼,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他没死。他是把自己封进了鼎里,为了不让那扇门——”
话没说完,我忽然浑身一震。
眉心那道纹,猛地跳了一下。
不是扩张,不是燃烧。
是震动。
像是在回应什么。
楚红袖瞬间睁眼,猛地回头盯住我。
我也看向她。
我们同时听见了——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咚。
像是有人在棺材里,敲了下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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