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吞没视线的刹那，我的身体像是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又在下一瞬强行拼合。斩道剑在我掌中剧烈震颤，剑脊上的火焰纹与传送阵的符文彼此冲撞，发出刺耳的嗡鸣。我咬紧牙关，试图稳住呼吸，可四肢百骸仿佛被塞进了碾磨机，每一寸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就在这痛楚几乎要将意识碾碎的瞬间，左臂那道“陈昭”的刺青猛地一烫，像是有滚油顺着血脉灌了进去。眉心的暗金火焰纹同时发烫，两股力量在体内对冲，一个要把我拖入深渊，一个却死死拽住我不放。
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
铁链断裂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哭喊。
画面突然浮现。
一片荒原上，九根石柱围成圆阵，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的披甲执剑，有的手持玉简，甚至有人赤身裸体，双目无神。他们的胸口都被剖开，心脏位置空荡荡的，唯有黑气缭绕。
一道身影站在阵中央，背对着我，长袍染血，左手高举。
是陈无涯。
他缓缓转头，面容模糊，可那双眼睛却清晰得刺人。他看着我，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落进我心里：“你来了。”
我没回答，也无法回答。我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将左手狠狠插入自己胸膛，掏出一团燃烧的金色光焰，猛地按进地面阵眼。
轰——
天地变色。
那团光炸开，化作无数细丝缠绕向九具躯体。他们的身体开始崩解，血肉化为雾气，魂魄却被抽出，凝成一道道黑影，疯狂涌向远方。
而远方，一座宫殿浮于虚空，檐角悬挂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扭曲，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无数张扭曲的嘴，正贪婪地吞噬着那些黑影。
萧明渊站在镜前，衣袖轻拂，嘴角微扬。
“资源就该归强者。”他说。
话音未落，画面骤然切换。
月璃跪在一座冰台之上，银发散乱，赤瞳失焦。她双手被锁链贯穿，钉在台面。一道黑气从她背后缠绕而上，钻入她的天灵盖。她的身体不断抽搐，嘴里发出不属于她的笑声。
“杀了他……杀了那个叫陈昭的……”那声音低沉阴冷，分明不是她。
我想冲过去，可身体动不了。我想吼，却发不出声。
就在那黑气即将彻底淹没她双眼时，左臂的刺青猛然爆亮。一道金线自皮肤下窜出，直射虚空。所有画面剧烈晃动，像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撕裂。
我听见陈无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坚定：
“记住！真正的力量源于守护！”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进我的识海。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混乱的记忆潮水般退去，但那一句“守护”，却深深烙在了心头。
体内的躁动仍未平息。斩道剑仍在震，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我强撑着神志，用剑尖点地，借力稳住身形。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肺里火辣辣地疼。
脚下的阵法开始崩裂。
蓝光不再稳定流转，而是如沸水般翻腾，一道道符文接连炸开，溅起的光屑割在脸上，留下细密的血痕。我能感觉到地脉在震动，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撑住……再撑一下……”我在心里默念，手指死死扣住剑柄。
可下一瞬，脚下大地猛然塌陷。
整座传送阵轰然炸裂，蓝光四散如刃，割裂空气，也割裂了我的衣袍。我整个人被抛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凸起的岩壁，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落地时右腿一软，膝盖砸在碎石上。我强忍剧痛，立刻翻身侧卧，斩道剑横挡胸前，警惕扫视四周。
风沙扑面，带着焦土与金属锈蚀的气息。
我躺在一处碎石坡上，身后是崩塌的阵基残骸，几块刻满符文的石板歪斜插在土里，边缘焦黑，显然已无法再用。前方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道，石阶残破，缝隙间爬满枯藤。
我活下来了。
但左臂的刺青还在发烫，那种灼烧感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蠕动。我低头看去，只见那“陈昭”二字的笔画边缘泛起金光，字迹微微扭曲，竟似在重组。
我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那片皮肤。
烫得惊人。
可就在我准备运功压制时，脑海中忽然闪过月璃跪在冰台上的画面，她眼中的黑气，她口中不属于她的冷笑……
“守护。”
我低声念出这两个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刺青的光芒骤然内敛。那股躁动的力量像是找到了出口，顺着经脉缓缓流向丹田，最终沉入深处。皮肤上的文字恢复平静，只是颜色更深了些，隐约透出一丝符纹般的痕迹。
我缓缓松了口气，撑着剑柄站起。
右腿还在痛，但还能走。斩道剑插回腰间，剑身残留的寒意顺着皮革渗入肌肤，稍稍压下了体内的余波。我抬头望向前方山道。
石阶尽头，那人依旧站着。
青袍素带，背手而立。
李沧溟。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像一尊石像守在入口。但从他站立的角度看，他早已等在那里，或许……从楚红袖启动阵法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看着。
我握紧剑柄，一步步踏上石阶。
每走一步，左臂的刺青就轻轻跳动一次，像是在提醒我什么。我不再去看它，只是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风从山口吹来，卷起碎石与尘土。
我走到第三级台阶时，左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朝向李沧溟。
一道极淡的金线自指尖延伸而出，细若游丝，一闪即逝。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但我没停下。
第七级台阶，我的呼吸已经平稳。
第九级，斩道剑在鞘中轻鸣一声。
当我踏上第十级时，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目光相接的刹那，我开口：
“你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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