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在石阶上干得发暗,我指尖还压着那道短痕。风从背后刮来,吹不散掌心的温热。三日隐忍,不是为了等谁施舍答案,而是要亲手撕开这局棋的底牌。
左臂刺青忽然一跳,像是有东西在皮下苏醒。我低头看去,“陈昭”二字已不再只是刻痕——它们正缓缓凸起,如活物般游动。残魂给的功法早已被我弃之脑后,真正运转的是那一夜楚红袖焚卷前烙进识海的符纹。它不在纸上,不在口诀里,而在她最后一眼的目光中。
我将手覆上胸口,鼎片安静贴着皮肤,却不再是负担。它像一把锁,而钥匙在我自己手里。
深吸一口气,我引动魂印之力,十三道执念低语自识海深处涌出。它们不是杂音,是路标。顺着那条唯有我能看见的轨迹,灵力如江河破闸,直冲膻中穴。
就在经脉贯通刹那,眼前光影扭曲。
一个身影立于火幕之后,背影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震。陈无涯。
“你走错了。”他说,声音如远雷滚过天际,“真正的斩道,是斩断宿命之链,而非重走我的旧路。”
我没有回应,只从指尖逼出一滴血,弹向那幻象。
血珠撞入火光,轰然炸开。
火焰熄灭,人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虚影长剑浮现在我左臂上方。刺青离体寸许,化作剑身,铭着两个古字——斩道。
眉心骤然一轻,那道暗金火焰纹褪去浊色,转为银白,如月照雪原。体内空荡感尽数填补,灵力不再流转于经脉,而是与呼吸合一,与心跳同频。
斩道初成。
不是靠谁传授,也不是靠残魂指点。是我一刀一刀劈出来的活路。
柴刀仍插在身旁,刀尖没入石缝三分。我伸手握住刀柄,缓缓拔起。刀身轻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是恐惧,是战意。
就在这时,断墙之上光影微漾。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白衣胜雪,眉目如霜。楚红袖站定在残垣边缘,一如当年药园初见,手中没有药锄,也没有毒蛊,只有一缕淡光缠绕指尖。
她看着我臂间长剑,嘴角微扬:“现在明白了?”
我点头。“那卷《斩道诀》是假的。可你死的时候,是真的。”
“所以才叫考验。”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早已注定的事,“两百年来,多少人拿到那份残卷,哭着喊着要替飞升者完成遗愿。可他们连‘错’都不敢信,又怎么敢破局?”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你是棋手,还是牺牲品?”
她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我是守门人。守着一个没人相信的真相——变数不会从天而降,只会从泥里爬出来,带着一身伤,咬着牙往前走。”
话音落,她抬手一挥。
一道光图浮现半空,山川河流交错,中央裂开一道深渊,其下隐约可见一座倒悬宫殿。地图边缘写着一行小字:魂咒源头,囚笼核心。
“这是通往终极秘境的路径。”她说,“萧明渊在那里等着你。不只是他,还有月璃的命。”
我握紧柴刀,指节发白。“你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她目光沉静,“但你也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
我没犹豫。“只要她还能睁眼,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把她带出来。”
楚红袖静静看着我,许久未语。然后,她轻轻颔首。
光图飘落,融入我掌心。识海瞬间清晰映出整条路线,每一处禁制、每一道关卡都了然于心。
她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衣袂随风轻荡,像是随时会散入夜色。
“最后一件事。”她开口,“真正的力量源于守护——这句话,不是训诫,也不是口号。它是代价换来的结论。”
我仰头:“谁的代价?”
“所有没能回来的人。”她声音渐淡,“别让她的血白流,也别让你自己,变成下一个执念。”
风忽然停了。
她站在那里,像一幅即将褪色的画。
下一瞬,身形碎成点点微光,随风而逝。最后一点光芒落在我的左肩,温了一下,便彻底消失。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柴刀横在身侧,刀锋朝外。斩道剑虚影悬于臂旁,银光流转。识海清明,道路已明。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划破寂静。
我转身,面向后山深处。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门,通往地下深渊,通往魂咒禁地,通往月璃被困的地方。
脚下一动,踏出第一步。
石阶裂开一道细缝,尘土簌簌落下。
我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稳。身后,柴刀拖行地面,划出浅浅一道沟痕。
风重新吹起,卷着灰烬掠过断墙。
忽然,左臂剑影轻震。
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
它在……颤抖。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近的气息。
我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方十步之外的一块青石上。石头原本完整,此刻表面竟浮现出一道裂纹,细如发丝,却笔直贯穿中央。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咔。
一声轻响。
石头从中断裂,却没有崩塌,而是静静地裂成两半,像是被无形之刃切开。
我缓缓抬头。
空气中,一道波纹荡开。
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出了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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