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血顺着袖口滴在地板上,一滴一滴,砸出暗红的小坑。我扯下床头那块发黑的布条,死死绑在他右臂的伤口上方。他牙关打颤,嘴里还在念叨那句话:“不该碰那把刀……不该重演……”
我没说话,只把冷水泼在他脸上。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珠转回来,看见我,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昭哥……他们用雷钉穿我胳膊……就为了问你去哪儿了……”
我盯着他瞳孔,声音压得极低:“谁?穿黑袍的那个,是不是也提到了二十年前的事?”
他点头,嘴唇哆嗦着:“他说……你还小,不懂那把刀意味着什么……还说……陈无涯没死干净,你也别想活。”
名字一出口,我背脊一凉。
陈无崖——我爹的名字,宗门记录里写着“失踪”,可没人敢提。如今竟从一个黑袍人嘴里冒出来,还带着杀意。
我低头看手里的柴刀。刀身安静,但刚才在月光下映出的画面还在脑中翻腾:雪夜、石门、金光冲天,还有那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现在我知道了,不是巧合。这刀认的是血脉,而有人不想让它再出世。
火毒在我经脉里躁动起来,左手背的火焰纹烫得像要烧穿皮肉。我咬牙,运转《淬骨诀》强行压住,一口气沉到脚底,才让心神稳住。
不能再躲了。
他们已经盯上我,王二狗只是开始。若我不动手,下一个被雷钉穿的是我。
我起身,从炭筐底层抽出柴刀,刀面映着屋梁,冷冷泛光。我盯着它,忽然伸手,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珠涌出,滴在刀柄那个“陈”字上。
血渗进去的瞬间,刀身轻震。
一道模糊影像浮起:赵罡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个黑袍人,手里捧着一本《凝气诀》。那人抬手,指尖燃起一缕黑火,烧掉了书页一角。
画面一闪即逝。
但我记住了地方——外门东区第三排宿舍最末一间。那是赵罡平日偷偷见人的窝点,夜里没人去。
我收刀入怀,转身看向床上的王二狗。他已经昏过去,呼吸微弱,但命还在。我把他往墙角挪了挪,盖上破被,又把门闩从内插紧。
然后我出门,顺手抓了把炉灰抹在脸上。
夜风刮过耳畔,远处鼓风机的轰鸣停了,炼器院陷入寂静。巡逻弟子刚换岗,正是空档。我贴着墙根走,绕过药渣池,混进运炭队收工的人流,一路进了东区。
赵罡的屋子在角落,窗纸破了半边,屋里透出一点油灯光。我蹲在对面柴堆后,等了足足一刻钟,直到灯灭,脚步声回屋,门响,锁扣落下。
我动了。
炭灰涂脸,不易反光。我靠近窗沿,耳朵贴上去,听里面动静。鼾声响起,睡熟了。
我掏出柴刀,刀尖轻轻挑向门缝上方——那里贴着一张黄符,灵光微闪,是警戒用的低阶符纸。我屏息,刀尖顺着符纸边缘滑入,一点一点割断灵线。符纸晃了晃,没落。
我推门,一条缝,闪身进去。
屋子里一股酒臭,床头摆着半坛子劣质灵酿。赵罡仰面躺着,嘴张着,手里还攥着酒壶。我没管他,直接蹲到床底,手指摸向最里面的暗格。
木板松动,拉出来一块三寸长的夹层。
我从怀里取出那本伪造的《凝气诀》——封面做旧,沾了油污,像是藏了很久。翻开内页,全是空白,唯独第三页有几行批注,笔迹模仿李沧溟惯用的斜锋写法:“此子可用,留作眼线,待事成后除之。”
字迹潦草,却透着阴狠。
我把书塞进暗格,又夹了一张字条:“明日卯时,执法堂见。”落款没写名字,但笔锋歪斜,和赵罡平时写告示的字一模一样。
做完这些,我退到床边,顺手把他枕头下的储物袋往外拖了半寸,露出一角银票——是他今早刚领的赏钱。这样一来,若有人搜查,会以为他慌乱中藏匿赃物。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平日嚣张跋扈,仗着有点修为欺负杂役,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别人棋盘上的弃子。
我退出屋子,原路返回,藏身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
风停了,巷子静得能听见老鼠啃木头的声音。我靠在墙上,手握柴刀,目光死死盯着赵罡那扇门。
只要天一亮,就会有人“偶然”发现那本书。
执法堂不会放过这种线索。赵罡会被传唤,审讯,对质。而当他们追查批注笔迹时,必然会牵出背后那个黑袍人——那个知道二十年前真相的人。
我不急。
这场局,是我布的。他们想用王二狗逼我现身,那我就用赵罡引他们出洞。
我摸了摸刀柄,血迹干了,但“陈”字仍有余温。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忽然,屋里传出一声闷响。
我抬头,看见赵罡的窗户动了一下,像是有人翻身撞到了窗框。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窗缝掠过,极快,一闪即没。
我没动。
但手里的刀,已悄然横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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