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角探入门缝的刹那,我握紧了背后的柴刀。
门被推开,李沧溟站在外面,晨光落在他肩头,像一层薄灰。他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目光扫过桌上的地图,又落在我左手上。那道断裂符印还在,血痕未干,与地图右下角的印记如出一辙。
“时辰快到了。”他终于开口,“飞舟在山门等你。”
我低头应了一声,将地图收进怀里。袖口微动,掌心符印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转身走了,脚步不急不缓。我没有多看,抓起柴刀,背在肩上,跟着出了门。
山道上已有队伍集结。三十多名杂役弟子排成两列,前方站着一名外门领队,手持火纹旗,声音洪亮地报着名字。他修为筑基初期,眉宇间带着常年带队的躁意,但眼神扫过人群时极稳,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我低着头走到队尾,混进人群。没人多看我一眼。一个杂役而已,谁会在乎?
飞舟升空时,风扑在脸上,带着焦土味。下方山脉渐成赤红,岩石如烧透的炭块,裂隙中渗出暗红光晕。远处一座峡谷横亘大地,谷口立着两根石柱,刻满残缺符文——赤焰谷北麓,秘境入口。
飞舟缓缓降落,刚触地,领队便挥手喝令:“所有人下船!按序列站好,不得擅自走动!”
我们陆续跳下。地面滚烫,鞋底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滋响。领队展开火纹旗,插进岩缝,旗面猎猎作响,隐隐压制住四周躁动的气息。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嘶吼。
火蟒!
两条巨影从岩缝中暴起,鳞甲通红,口中喷出烈焰,直扑人群中三名外门弟子。他们本不在队伍里,此刻已被逼到崖边,一人左臂焦黑,另一人胸口有爪痕,鲜血直流。
“是贪图内丹的蠢货!”领队脸色一变,立刻挥旗结阵,“所有人后退!结防御圈!”
队伍顿时乱了。有人慌忙后撤,有人呆立原地。我站在最后,没有动。
火蟒扑向那三人,其中一条猛然调头,赤目盯住了人群。它嗅到了生人气息,喉咙滚动,火光在口中凝聚。
我知道它要喷火。
就在它张口的瞬间,我猛地往旁边一撞,撞倒两个杂役,自己也跌倒在地。趁势翻滚,踉跄爬起时已脱离队伍,正好迎上那条火蟒的视线。
它转向我,低吼一声,扑了过来。
我转身就跑,脚步故意凌乱,肩膀晃动,像是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烈焰炸开,灼热气浪掀得我几乎跌倒。但我咬牙撑住,拐进一条狭窄岩道。
两条火蟒追了进来。
岩道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粗糙,头顶悬着碎石。我往前冲了几步,忽然停住,靠在壁上喘息,右手悄悄摸向柴刀。
来了。
第一条火蟒挤进岩道,头颅高高昂起,火焰在喉间翻腾。它正要喷吐,我猛地前冲,脚踏石棱,借力跃起,柴刀横斩!
刀锋劈在尾根处,那里鳞片稀疏,筋肉连接松动。《淬骨诀》的劲力灌入右臂,骨骼如铁,肌肉绷紧。刀落,血溅!
整条尾巴断裂,坠地燃烧,像一根火把。
我没停,迅速掏出一块粗布,裹住断尾,塞进储物袋。动作干净利落,没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条火蟒已逼近,鼻孔喷出白烟。我转身狂奔,沿着岩道疾行,将它引向更深的区域。身后轰鸣不断,石壁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跑出百丈,前方出现岔路。我放缓脚步,贴着石壁潜行,耳朵捕捉着风里的动静。
然后,我听见了人声。
“……就看他能逃多远。”
“等他被烧成灰,内丹自然归我们。”
“赵罡,你真确定这野种进了秘境?”
我伏身不动,从石缝望去。
赵罡蹲在一块巨石后,脸上缠着绷带,左手吊在胸前,显然是之前被我折伤的腕还没好。他身旁两名散修,一个持短斧,一个背双剑,气息都在炼气后期。
“我亲眼看见他上了飞舟。”赵罡冷笑,“他以为躲进队伍就安全?老子跟了三天,就等这一刻。”
“可他要是没拿到内丹呢?”
“那就更简单了——死人,总比活人好对付。”
我静静听着,手指在柴刀柄上轻轻摩挲。
原来如此。李沧溟给的地图上有血印,楚红袖的血出现在上面,而赵罡竟也得了消息,提前埋伏。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放出了风声。
是谁?
我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想捡便宜,我就给他们一个更大的局。
我悄然后退,绕到另一侧岩道,故意加重脚步,引动火蟒追击。然后加快速度,朝着毒瘴沼泽的方向奔去。
那地方我听说过,执法堂警告过三次:毒雾弥漫,寻常弟子踏入百步之内就会窒息。但对火蟒而言,却是禁地边缘的天然屏障——它们怕湿寒之气。
我只要把火蟒引过去,再设法脱身,就能让赵罡他们自食其果。
跑出一段,我停下喘息,回头望了一眼。火蟒仍在追,距离拉近了些。我摸了摸储物袋,断尾安静地躺着,布包边缘微微发红。
值得。
我继续前行,脚下地面逐渐松软,空气中多了股潮湿的腥气。前方雾气升起,灰绿色,缓慢流动,像沉睡的毒蛇。
毒瘴区到了。
我放慢脚步,贴着岩壁行走,每一步都试探着地面的硬度。突然,脚下一块石头松动,滑落斜坡,砸进雾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雾气翻涌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我知道不能再往前了。再走几步,连我也可能陷进去。
我抽出柴刀,在岩壁上划出一道深痕,作为标记。然后转身,沿着原路折返,但改走高处石脊,避开刚才的路径。
刚绕过一处凸岩,我停下。
下面小路上,赵罡三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显然看到了火蟒的踪迹,也发现了我留下的脚印。
“他往这边跑了!”赵罡低吼,“快!别让他抢先拿到内丹!”
三人加速前进,一头扎进了毒瘴边缘。
我站在高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雾中,嘴角微微一动。
你们要的内丹,就在这条路上。
只不过,得拿命来换。
我转身,沿着石脊继续深入秘境外围。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焦土与湿腐交织的气息。柴刀贴在肩上,温热的,像有了呼吸。
前方岩层断裂,形成一片塌陷地带,碎石遍布,偶尔有火光从地缝中闪现。我正要穿过,忽然察觉异样。
地面有一串脚印,新留的,通向一处隐蔽洞口。脚印很轻,像是刻意隐藏行踪的人所留。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脚印边缘的泥土。
还有余温。
我站起身,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张兽皮地图,摊开一角。右下角的血印在微光下泛着暗红,形状残缺,像一条被斩断的锁链。
我抬起左手,掌心朝下。
那道断裂符印依旧清晰,边缘微微发烫。
两道印记,轮廓完全一致。
我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标记,是钥匙。
有人用血画下了开启某种东西的路径,而我的掌印,就是匹配它的齿痕。
我收起地图,握紧柴刀,朝着洞口走去。
刚走到入口,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洞口边缘的岩石开始龟裂,细小的火苗从缝隙中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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