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砸下的瞬间，我猛地后仰，碎石擦着肩头滚落。烟尘腾起，洞口已被彻底封死，只余一道窄缝透进微弱红光。我靠在岩壁上喘息，掌心的符印还在发烫，像是烙铁贴在皮肉上。
我低头看手，那道断裂的印记正缓缓褪热，与地图上的血痕同步暗下去。洞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白骨仍盘坐在石台前，腰间玉佩不再发光，“断渊”刀也归于沉寂。可我知道，刚才那一声嗡鸣不是错觉。
我提着柴刀往前走，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绕过石台时，目光扫到地面几道划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挣扎过。我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些痕迹，指尖沾上一点灰白粉末，像是骨屑混着干涸的血。
站起身，我将注意力落在石台中央的兽皮卷上。它半摊开着，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焚天诀》。字迹刚劲，笔锋如刀，透着一股子狠厉。
我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触碰到卷轴的刹那，左脚一滑，踩进一道隐蔽石缝。脚踝被卡住，我用力一挣，衣摆“刺啦”一声被尖石撕开，半幅青布连着血迹脱落，飘落在地。
我心头一震。
那布上的血色暗红发褐，边缘泛着陈旧的黄，像极了十六岁那年，我背着幼妹穿过山林时，她胸前衣襟浸透的模样。那天雨下得很大，她的血顺着我肩膀往下淌，滴在泥里，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我盯着那块布，呼吸沉了几分。
不是现在想这些的时候。
我甩开杂念，弯腰捡起兽皮卷。可刚翻开第一页，一股灼热便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像是熔化的铁水灌进了经脉。皮肤瞬间绷紧，裂开数道血口，鲜血顺着小臂流下，滴在卷轴上，竟被缓缓吸了进去。
我咬牙想甩手，却发现卷轴黏在掌心，像有生命般往里钻。火毒顺着血脉蔓延，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烤着，喉咙发干，眼前发黑。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我强行运转《淬骨诀》，引导气血逆行，将那股热流逼向四肢。可火毒太猛，刚压下一寸，又反扑上来，整条右臂几乎失去知觉。
眉心忽然一烫。
暗金色的火焰纹骤然亮起，像是体内有东西被唤醒。一股热流从识海冲出，直奔经脉，与火毒撞在一起。刹那间，我感觉全身骨头都在震动，像是要炸开。
但我撑住了。
那股来自眉心的力量压住了火毒，一点点将它逼回掌心，最终顺着指尖倒灌进卷轴。兽皮微微颤动，上面的字迹闪了闪，光芒渐弱，仿佛退让了一步。
我松开手，卷轴落在石台上，不再吸附。我跌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呼吸急促得像是跑了几十里山路。
可我没放手。
右手仍紧紧攥着柴刀，左手缓缓抬起，看着掌心那道断裂符印。它还在跳动，但不再滚烫，反而带着一丝温顺的热意，像是……认主。
我盯着《焚天诀》，眼神沉了下来。
这功法不是随便能碰的，那白骨坐化在此，显然就是前车之鉴。可它刚才被我逼退火毒，说明不是完全无法掌控。只要我能压制住它的反噬，就有机会炼。
我喘了几口气，伸手将那块染血的青布拾起，仔细折好，放进储物袋。布角擦过指尖时，那股熟悉的血腥气又浮上来，但我没再出神。
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我盘膝坐下，将《焚天诀》摊在膝上，一页页翻看。文字残缺不全，大多被岁月侵蚀，只能拼凑出零星几句：“焚心为引，燃血为薪”“逆脉而行，破障三重”“火不灭，魂不散”。
没有修炼法门，只有断章残句，像是被人刻意毁去关键部分。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它不凡。能让人坐化在此的功法，绝非寻常。
我闭眼调息，体内的火毒虽被压下，但仍在经脉中游走，像是一条蛰伏的蛇。眉心的火焰纹渐渐暗去，可我能感觉到，它还在，随时能再燃起来。
这或许就是我能活下来的原因。
我睁开眼，目光落在白骨腰间的玉佩上。它已经熄灭，但形状和我怀里那块残片几乎一样。李沧溟给的护身符，赵罡身上触发的镇魂符，还有这块……三块玉佩，三种用途，却出自同源。
赵罡被反噬，是因为他是内鬼？
还是说，他只是被推出来挡刀的？
我摇摇头，把这些念头压下去。现在查这些没用，我得先想办法出去。
我站起身，走到洞口那道缝隙前。巨石堵得严实，仅容一只手臂穿过。我伸手探了探，外面是陡坡，碎石松动，根本没法攀爬。
回头看向洞内，除了石台和白骨，再无他物。可地面那些划痕，还有散落的碎玉，说明这里曾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
我走回石台，蹲下身检查底部。手指摸到一道刻痕，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勿修，火噬魂”。
字迹潦草，像是临死前仓促留下。
我盯着那行字，沉默片刻，伸手将《焚天诀》卷起，收入储物袋。
我带走了。
哪怕它会反噬，哪怕它要烧穿我的经脉，我也得试。这世道，不拼命，就得死。我从十六岁那年就明白了。
我站起身，活动了下右臂。皮肤上的裂口还在渗血，但疼痛已减轻。火毒被压在经脉深处，暂时不会发作。
我走到白骨前，低头看了它一眼。
“你的路走到了头。”我说，“我的还没开始。”
我转身走向洞内深处，想看看有没有暗道或通风口。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我停下，蹲下掀开，下面是个小凹槽，里面放着一块折叠的布巾。
我拿出来展开。
是半幅血布，和我刚才撕下的那块颜色一模一样，边缘的磨损痕迹也能对上。像是从同一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我盯着它，手指微微发紧。
这不是巧合。
十六年前逃亡的路上，我背着她翻山越岭，她的衣服破了，我用刀割下布条绑住伤口。后来那件衣裳不知去向，我以为早就烂在泥里了。
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
我将两块布并在一起，严丝合缝。
洞内忽然安静下来。
我抬头看向石台，白骨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我眯起眼，握紧柴刀，一步步退回来。
就在这时，掌心的符印猛地一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低头看去，那道断裂的印记正在发烫，而《焚天诀》在储物袋里微微震动，仿佛要冲出来。
我站在原地，呼吸放轻。
石台上的白骨依旧静坐，可它腰间的玉佩，又开始闪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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