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石壁，寒髓丹的凉意在经脉里游走，火毒却像钉进骨缝的铁刺，一寸寸往深处扎。眉心那道火焰纹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的灯芯。小桃走了，风卷着沙尘从山口刮过，枯草伏地又弹起，露水砸在碎石上，溅开一点湿痕。
不能再留了。
我撑着柴刀站起来，膝盖发软，可脚步没停。古洞的方向就在身后，那条被巨石堵死的窄缝，如今已被震得裂开更大。洞内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阵法在挣扎维持。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焚天诀》残留的火毒还在侵蚀阵基，只要再添一把力，整座洞窟都会塌。
我要它塌。
我一步步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在崩裂的岩层上。身后传来窸窣声，我没回头。赵罡的人迟早会来，现在最好让他们亲眼看见一场“结局”。
洞口的烟尘还未散尽，我弯腰钻入。里面比刚才更不稳，石壁上爬满裂纹，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我贴着左侧岩壁前行，避开中央那具白骨。它仍盘坐不动，手中短刀“断渊”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我走到石台前，伸手按在《焚天诀》残卷上。兽皮冰冷，可指尖刚触到，一股灼流便窜上来。我咬牙忍住，将残卷塞进储物袋。这东西不能留，也不能毁——但眼下，它是引子。
我退到侧壁一处塌陷的夹缝前，这里原本是支撑梁断裂后形成的死角。我抓起一块尖石，在脸上划了一道，血顺着颧骨淌下，混着灰土糊成一片。衣衫撕开几处，露出渗血的绷带。然后我蜷身滚进夹缝，屏住呼吸。
几乎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
赵罡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半边身子藏在乱石后，目光扫视废墟。他脸上还带着伤，左臂吊着布条，显然是之前玉佩反震落下的旧创未愈。他盯着洞内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
“陆丰？”他冷笑一声，“真敢往这种地方钻？”
我没动。
他往前探了半步，脚下碎石一滑，整座洞穴猛地一震。头顶轰然作响，一块千斤巨岩砸落，正中主通道，激起漫天烟尘。赵罡踉跄后退，脸色变了。
“完了。”一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是小桃。
她从岩后跑出来，满脸灰土，眼眶发红，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扑到废墟前，声音发抖：“陆师兄……被埋在里面了……我亲眼看见的！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他还喊我快跑……”
赵罡眯起眼：“你确定是他？”
“我认得他的蓝布衫！”小桃抬头，眼里全是泪，“他让我走，自己没来得及逃……现在……现在全塌了……”
赵罡沉默片刻，嘴角忽然扬起：“活该。贪心进这种破洞，死了也是命。”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朝废墟啐了一口：“便宜你了，连尸首都拿不回来。”
小桃没说话，只是跪坐在碎石堆前，双手合拢，把那东西死死压在掌心。我看得清楚——是我给她的那半块火晶。它正微微发烫，红光一闪即逝。
赵罡终于走远，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
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四周再无动静。我从夹缝中缓缓爬出，身上沾满碎石和灰尘。脸上血迹已经干结，可我不去擦。我站在废墟边缘，望着小桃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瘦小的身影彻底融入暮色。
陆丰死了。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经死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空着，火晶已不在。但我知道，信物已在正确的人手里。她不会说出去，也不会追问。她只会记得——陆丰死在了古洞崩塌的那一夜。
我拍了拍衣上的灰，从储物袋里取出那张染血的青布。十六年前，背着妹妹逃亡的路上，她的衣襟就是这样的颜色。那时我还叫陈昭，还是那个被人追杀的小孩。如今，名字可以换，身份可以替，唯独这条命，一直靠自己扛过来。
我把青布重新收好，转头看向山下宗门的方向。夜风掀起残破的衣角，远处灯火渐次亮起。
杂役院的铺位还空着，药炉也未冷。明日清晨，会有一个叫陆丰的弟子照常去领差事，点卯报到。没有人会怀疑——毕竟，有人亲眼看见他死了。
而真正的陆丰，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了试炼崖底。我只是捡了个名字，恰好没人查证。
我迈步下山，脚踩在松动的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山风穿过耳际，吹得袖口猎猎作响。
走到半山腰，我停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碎片。这是赵罡那天掉落的，灵光早已熄灭，可边缘还残留一丝温热。我盯着它看了两息，然后攥紧，继续前行。
天完全黑了下来。
山道尽头，一道人影站在岔路口，披着灰袍，低着头，像是在等人。
我走近时，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新来的？”他问。
我没有回答，只把手里的玉佩碎片轻轻放在路边石上。
他看了一眼，没多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停。
月光照在石阶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