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如丝，缓缓朝我伸来。
我盯着那缕光，它像活物般游动，带着灼人的热意。眉心的暗金纹路跳得厉害，体内《焚天诀》自行运转，火毒在经脉里翻腾，却不再失控。我知道它在试探我，也知道自己不能退。
小桃的声音从岩凹里传来：“别碰它！”
我没应声，反而向前半步。
就在红光即将触到指尖的刹那，我猛地将掌心火晶往地上一按。不是引导，不是共鸣，而是镇压。一股蛮力顺着火晶灌入地脉，整座平台剧烈一震，那道红光猛地扭曲，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住。
“嗡——”
一声长鸣自巨炎晶内部炸开，裂缝自上而下裂得更深，红光如血泉般喷涌而出。我咬牙撑住，舌尖早已破开，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神志被这一口痛意拉回现实。那些画面——火海、断剑、跪地的女人——全都被这股反震之力震散。
火晶在我掌心剧烈震颤，仿佛要碎裂。可就在这时，巨炎晶开始崩解。
晶体表面层层剥落，化作赤红碎屑随热浪卷起，又在半空中凝成一点精纯光团，直扑我掌心火晶。两者相撞，没有爆炸，只有一声低沉的“咔”，像是锁扣合上。
火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掌心大小的赤红晶石，通体流转着熔金般的纹路，握在手里温热却不烫人。它安静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炎晶入手。
我一把将它塞进储物袋，动作干脆。袋子刚合上，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
“轰！”
四角岩层同时亮起暗红色纹路，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迅速向中央蔓延。那些纹路深陷石中，呈螺旋状交错，每一道都泛着刺目的红光，热浪随之扑面而来。护体灵力刚一接触，便发出细微的“滋”声，像是被火烧焦的纸。
阵法启动了。
“陆师兄！”小桃喊得急，“快过来！”
我一把拽起她，往边缘岩凸带冲去。刚跑出几步，身后“砰”地炸开一道火柱，热浪掀得人踉跄。我反手抽出柴刀，刀锋横扫，斩向地面一道刚亮起的阵纹。
刀尖触地，火星四溅，一股反震之力顺着刀柄冲上手臂，虎口崩裂，血顺着刀柄流下。我硬是没松手，借力一个翻身，将小桃护在身后。
“不能碰阵纹。”我喘了口气，“会反弹。”
小桃靠在岩壁上，脸色发白，左肩包扎处渗出血丝。她抬头看我：“它……是不是因为你拿了炎晶才动的？”
我点头。炎晶离位，阵法失去压制，自然激活。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矿脉，而是一座封印阵，炎晶是阵眼核心，也是锁钥。现在锁开了，阵却没崩，反而活了。
空气越来越烫，呼吸都像在吞火炭。我运转《淬骨诀》，将灵力布满全身，又催动《焚天诀》在体表形成一层暗火护膜。双功齐运，经脉胀痛如撕裂，但至少能撑住不被热浪压垮。
“待在这儿别动。”我说完，猫腰贴着岩壁往前探。
平台中央的阵纹已经连成一片，红光如网，不断收缩。原本炎晶所在的位置，此刻成了一个凹陷的圆形坑洞，坑底有暗流般的光在涌动，像是阵法的源头。只要靠近，护体灵力就被疯狂吞噬。
我盯着那坑洞，忽然发现不对。
阵纹的走向并非杂乱无章。四角的纹路螺旋向内，最终汇聚于中央坑洞，但在西北角，有一道纹路断开了，断口处凹陷成一个小槽，形状规则，像是人为挖出的。
“那边！”小桃突然抬手指向西北角，“那个缺口，是不是空的？”
我眯眼望去。那槽口不大，约莫掌宽，边缘光滑，不像是自然形成。更重要的是，它不在主阵纹路线上，却偏偏亮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在等待什么。
“像是阵眼辅位。”我低声道。
如果炎晶是主钥，那这槽口，或许就是副钥所在。有人曾在这里放了东西，后来被取走，或者毁了。阵法因此残缺，无法彻底闭合，只能靠炎晶镇压。如今炎晶被取，阵法强行启动，却因辅位缺失，运转不全。
这也是为什么它没有立刻爆发杀招，而是缓慢升温，像在试探。
“你还能走吗？”我回头问小桃。
她扶着岩壁站直：“能。”
“等会我引它一次，你盯住那个槽口。如果有光闪，或者温度变化，立刻告诉我。”
她点头，手指掐进岩缝，稳住身体。
我退回岩凸后，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灵力催至极限。眉心的暗金纹路炽热发烫，火毒被强行压入四肢百骸，皮肤泛起一层暗红。我知道这样会伤身，但现在没得选。
柴刀横握，我猛然冲出。
不是冲向阵心，而是斜插向东南角的阵纹交汇点。刀锋再次斩下，这一次我没收力，全力劈入石缝。
“轰！”
阵纹爆开一团火光，反震之力比刚才更强，我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硬生生咽了回去。可就在这瞬间，西北角那个槽口，猛地闪了一下红光。
“亮了！”小桃喊。
我撑地站起，抹去嘴角血迹。果然，阵法被外力刺激，辅位产生反应。如果能补上那块缺失的东西，或许能让阵法短暂稳定，甚至打开一条出路。
可我们没有副钥。
我盯着那槽口，忽然想到什么。从储物袋里取出炎晶，握在手中。它依旧温热，纹路缓缓流动，与阵纹的节奏隐隐呼应。
难道……它不仅能当主钥，还能补辅位？
不等细想，地面又是一震。阵纹收缩得更快，中央坑洞喷出一道火舌，直扑我所在位置。我翻滚避过，火舌扫过岩壁，石头瞬间熔成赤红浆液，滴落时发出“嗤嗤”声。
温度还在升。
再拖下去，不用阵法杀我们，光是这热就能把人烤干。
“小桃！”我喊，“等会我扔东西过去，你用符纸引火，把它的注意力引开！”
她立刻会意，摸出最后一张烈火符，咬破指尖在符上划了一道血痕。
我将炎晶在掌心掂了掂，猛然一掷。
赤红晶石划出一道弧线，直奔西北角槽口。就在它即将落入的瞬间，小桃甩手掷出符纸。
“轰！”
烈火符在半空炸开，火浪横扫阵心，阵纹剧烈波动，火舌调转方向扑向火符。而就在那一瞬，炎晶落入槽口。
“咔。”
一声轻响，像是齿轮咬合。
整个平台猛地一静。
阵纹的红光忽然变得平稳，不再收缩，反而缓缓流转，像是进入某种循环。中央坑洞的火舌退去，热浪也稍稍减弱。那股疯狂吞噬灵力的感觉消失了。
成了？
我刚松一口气，眉心纹路却猛地一刺。
不对。
炎晶卡在槽口，纹路与阵法相连，可它的光开始不稳，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抽走。我冲上前，伸手要去取，可刚碰到炎晶，一股热流顺着指尖冲上识海。
眼前一黑。
画面又来了。
不是幻象，是记忆。
一间屋子，火从梁上落下来，女人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块赤红晶石，正往地上一个槽口里塞。她动作极快，嘴里说着什么，我看不清唇形，只听见风里夹着一句——
“活下去。”
然后火塌了。
我猛地抽手，炎晶还在槽口，但它的光暗了一分。
“它在耗它。”我低声道。
这阵法不是要杀我们，是要吸干炎晶的力量，把它变成纯粹的能量源。一旦炎晶耗尽，阵法就会彻底激活，到时候别说逃，连灰都剩不下。
“怎么办？”小桃靠过来，声音发抖。
我盯着那槽口，忽然抬手，一掌拍在炎晶上。
不是取它出来，而是将灵力灌进去。
《焚天诀》顺着掌心涌入炎晶，暗火与晶内能量交融。炎晶猛地一震，红光暴涨，整个阵法嗡鸣一声，纹路瞬间凝滞。
我咬牙撑住，继续灌力。
不能让它吸炎晶，那就反过来，用我的火去撑它。只要节奏对上，就能暂时压制阵法运转。
小桃忽然抓住我手臂：“陆师兄，你看阵心！”
我抬头。
中央坑洞的光流变了。原本是单向涌动，现在竟开始回旋，像是被什么逆推。阵纹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有效。
可就在这时，槽口里的炎晶发出一声轻响。
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我心头一沉。
撑不住了。
“小桃！”我吼，“记住这个节奏！红光三闪，你就往槽口拍一张避火符！别问为什么，照做！”
她瞪大眼，但没犹豫，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一股灵力压出，全部灌入炎晶。
“轰！”
红光冲天而起，阵纹炸开一圈火环，又被强行压回。就在那一瞬，小桃甩手拍出避火符。
符纸贴上槽口的刹那，炎晶的裂纹停止蔓延。
阵法，停了。
不是破了，是卡住了。
像是一台机器，在最关键的齿轮处被塞进了一块异物，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倒转。红光在阵纹中来回冲撞，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原地打转。
我瘫坐在地，柴刀拄地，喘得像条脱水的鱼。眉心纹路暗了下去，火毒在经脉里乱窜，左臂已经麻木。
小桃靠在岩壁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
我们都没动。
阵法停了，但没破。炎晶还在槽口，灵力还在被抽。我们刚才那一招，不过是给它上了个临时刹车。
撑不了多久。
我抬头看向阵心，又望向小桃。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怕，只有一种死死咬住的狠劲。
“陆师兄。”她忽然开口，“你还记得进来前，我塞给你那张符吗？”
我一愣。
记得。进谷前，她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符，说“保命用的，别弄丢”。
我一直没看，以为是普通避火符。
现在想来，她一个外门药童，哪来的这种符？
“拿出来。”她说，“现在。”
我从怀里摸出那张符。
黄纸已经发黑，边角焦卷，可中间画的纹路，竟和这阵法有七分相似。
小桃盯着它，声音很轻：“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说，有一天，你会用上它。”
我握紧符纸，抬头看向那卡在槽口、即将碎裂的炎晶。
破阵的钥匙，或许从来就不在阵里。
而在我们手里。
小桃忽然抬手指向阵心：“它又动了！”
红光开始重新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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